李心儿恨顾氏的厉害,想到顾氏昨天上蹿下跳的说要卖自家姐妹,今儿就跟没事儿人一样上来凑近乎,她气的脸都白了,当即给了一句,“三婶,有点好事儿你就上来,是不可惜昨儿没能卖了咱分银子?”
一听这话,顾氏脸上黑了一下,立马又恢复过来,笑嘻嘻道:“你这孩子还嫉恨了。你三婶那又不是存心的,这不是家里出事了。眼下你四叔也回来了,你放心,往后三婶有啥好的都忘不了你。再说了,你三婶我就是个不能做主的,你咋能怪我头上,你说是不?”
李心儿手上抱着收拾出来的干草正忙活,听顾氏这一番话气的将草摔在地上,看着顾氏没脸没皮的样子火更大了。她才要说话,李草儿就从背后捏了下她,“你别招三婶,你忘了廷恩才跟你说的话。”
李心儿只得运了几口气,哼了一声,继续跟李草儿收拾干草去。
小丫头赔钱串子。
顾氏得意的看了一眼走开的两姐妹,又去跟林氏掰扯,一定要林氏每天给她送一桶牛奶。林氏十分为难,想到李廷恩说的话,又想到有好几回家里吃肉,顾氏为了让儿子李墩儿多吃点肉生生将孩子塞的拉肚子就觉着不能给顾氏这么多。一来牛奶能吃是指定的,只是吃了是不是对身子多好却不晓得,再来就是再好的东西,要心里没个数,那都能把人吃坏。
担心顾氏再将李墩儿喂出个好歹,林氏就咬牙坚持李廷恩的说辞,只答应每天等牛奶烧好了给李墩儿送两碗过去。
顾氏涎着脸,“二嫂,那哪用你们还给烧好,您给我一桶,我自个儿给孩子烧。”
在吃的这方面,老实如林氏也很不信顾氏能守得住嘴,当即摇头,“一块儿烧了就是,她三婶你放心,亏谁不能亏孩子的嘴,只要墩儿要吃,指定天天给你送来。”
不能亏了孩子的嘴,那我吃个啥?不说还能拿来泡手洗脸的。
顾氏心里一肚子牢骚,觉着林氏是腰杆硬了不将她放在眼里,有心想要吵吵几句。转头却对上李廷恩投过来冷幽幽的眼神,猛不丁打了个寒颤,心里对昨天事情的恐慌又重新浮上来,那点怒火立时就没了。
“那成,就麻烦二嫂了,你先给送两回,要墩儿再喝我就多管您要几碗。”
林氏有点犹豫,想到李廷恩说的一天至多喝两碗,就道:“要真喜欢,就多给半碗罢。”
一句话噎的顾氏喉头都闷了一口血。顾氏干笑两声,看林氏手上不停的收拾破牛棚,李心儿李草儿忙忙碌碌的搬干草,觉着今儿占不着便宜说不定待会儿还要被拉着帮忙干活,当下袖着手回了暖烘烘的屋子。
☆、第35章 生意
李二柱一面收拾手里的竹子一面喝儿子絮叨,“这回你爷是真气着了。打小你四叔就没挨过你爷一根手指头,这回你爷拎着根大粗棍子在你四叔背上敲了好几下。要不是你三叔和你奶拦着,我看你四叔能被你爷打的一年半载都下不了炕。就是你奶去拦那几下都被打的狠了,大夫说少也得养两月。”
李廷恩用竹刀将竹节砍去,回应李二柱,“爹那时候不在,”要在的话,以这爹的性子,没道理不会上去拦着。
“你爷把人都给撵出来了。这不你三叔都是听你奶在屋里喊得厉害硬把门撞开进去,为这你三叔都挨了两下,幸好你三叔身子壮实。”李二柱说着就叹气。
这下李廷恩便明白了。
自己这个爹比三叔还老实的多,对爷的话更是奉若圣旨。而且关键时候范氏肯定不会相信别人还会护着李耀祖。难怪家里出那样大的事情自己回来还能看到竹林都收拾的差不多了。
“你四叔这回我看是受教训了。这不好容易你爷松口连忙就去山里的学堂念书,只巴望以后你四叔就顺顺当当的好好念书,咱家可再也经不起折腾。”李二柱重视亲情,却也被这回的事情弄得怕极了,差点女儿就要被卖到下九流的地方,再是如何软糯的人,他心里对李耀祖也起了一些责怪。可惜他说不出难听话,只能期望李耀祖及时回头。
李廷恩对李耀祖的为人不抱希望,否则他不会决定提前去考县试,就含糊了一句,“爹放心罢。”说着看了看一地的竹篾,“这么多竹篾,爹你要编到哪时候才能用完?”
李二柱被这么一转,心思跟着到了别的地方,发愁起来,“可不是,唉,总不能都给烧了。眼下我腿才好,还没接到活。家里也不用下地,我慢慢忙活罢,好歹能多给你姐她们凑两个嫁妆里的布钱。”
说到烧的时候,李廷恩心里一动,脑子里似有一道光闪过,他敏锐的抓住沉下心想了想,一个想法跃然心头,“爹,这过冬了,咱这边有没有烧竹炭的?”
“咱用啥炭啊。家家户户都有炕头的,冬天做饭就把炕烧起来,那不比两个炭盆子暖和?也就县城府城里头人那些大户人家在厅堂里头摆炭盆。”李二柱说的头头是道,“不过人都是木炭,啥竹炭都没听说过。”
真的没有竹炭!
李廷恩心中大喜。金银花的种植他并不确定能不能成功,即便成功收获也是在几个月之后了。虽说他不急着用银子,不过欠秦先生的银子,即便没人明说,可李廷恩深知,这笔银子只能是自己扛下来。至于李耀祖那里,就不用去指望了。范氏能干脆的答应分家,甚至将公中面上的三百多两银子都给留下来,绝不仅仅是因惧怕太叔公那头,更多的就是怕自己提出来要叫李耀祖承担一千两银子的欠债。
在目前这种状况下,能够光明正大的拥有私财,李廷恩已经足够满意。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再去跟范氏拼个你死我活,包括顾氏,小曹氏,谁都在沉默装不记得这回事。若自己提出一千两银子大伙儿一起还,那真是家无宁日,又是何苦。
李廷恩曾经动过烧制玻璃的主意。他约略记得点原材料,但后来才发现古代对化学矿物的命名和现代是完全不同的,根本就对不上号。而且现代关于炉温的量衡都不一样,还有高温熔炉的修建,现代机械制作如何改变成古代的吹制法,这都是他这个学中文与历史的人无法解决的问题。哪怕智商是天才,也没办法跨越理科文科的鸿沟。思来想去,李廷恩只得打消这个主意。
不过玻璃烧制不了,竹炭倒是可以试一试。他可以用常见的砖窑做模型,弄一个小型的窑口,结合以前在一本古籍上看过的方法,多尝试几次。烧炭并不算是什么秘方,要注意的就是温度在哪个阶段最合适,这都可以慢慢尝试。这世界林木资源发达,根本没人去动过竹炭的心思,他才能试试捡漏一回。而且听闻竹炭火候掌握合适,烧出来的炭会有不同的清香味。竹本就是四君子之一,有清雅芳香的竹炭,想必对士人来说有莫大的吸引力。
一连串想法滚动在心头,李廷恩顾不得许多,想到村尾就有一座废弃的青砖小窑,原本是给烧砖的学徒练手的,砌的极小,一个人完全腾挪的开,立时就与李二柱交待了一声,捡了十几根粗壮的竹竿拖着走了。
虽诧异李廷恩的行止,不过李二柱惯来对这个长子放心无比,也没多问什么。
为了烧出竹炭,李廷恩翻出空间里前世收藏的几本杂记,结合以前听收藏圈几位老人说起的蛛丝马迹,开始一点点艰苦的尝试。
竹炭一旦烧制成功,有可能比金银花的利润还要大。而且想到向家与秦家就一起开了几个炭园子,李廷恩觉得这件事有可能会成为细水长流的买卖。只是利润大了,李廷恩对眼下的李二柱与林氏都有点信不过,唯恐他们说漏了嘴,便悄悄一个人摸索。他托人带书信去给秦先生请了几日假,每日用过饭就借口去河边看书悄悄摸到村尾。怕用空间里的竹子影响效果,他只得每晚将李二柱砍下的竹竿先存放在空间中。这样折腾了十来日,一边实验一边记录,他终于找到合适的炉温和操作顺序,烧出了一种带有淡淡莲花清香的竹炭。
事不宜迟的李廷恩拣出一筐竹炭,将剩下的竹炭全部敲碎和着泥灰抹在窑壁上,务必叫人瞧不出这里烧过几日炭后,就与李火旺他们说要回镇上念书了。
家里发生一连串的大事,李火旺近几日都怏怏的,不过看到李廷恩,李火旺还是强打起了精神,“去罢,赶紧回去念书。爷这回是糊涂了,往后指定不会再出这种事儿。”
李廷恩就明白李火旺兴许是误会他这几日没回去念书是担心家里再有人要卖李草儿她们。他本有心要解释两句,转头想到这种误会的好处,当即转口,“爷,家里您就是主心骨,您得保重身子。”
李火旺一下来了精神,他怕的就是最心痛的长孙跟自个儿起了隔阂,“好好,你放心,再有人敢闹腾,爷打断他们的腿!”
“那牛奶爷可还用的惯?”李廷恩看李火旺恢复了点精气神,就问了一句。
其实李火旺根本就喝不惯牛奶。在他心里,还是觉着这牛的奶给人喝有点别扭,而且一大把年纪了还喝奶,咋想咋觉得不得劲。不过一想到这是孙子的孝心,每天一早烧好了就给送来,孙子还叫儿媳妇放一大勺糖,李火旺就觉着这牛的奶也不是那么难入口。每天两碗都是闭了眼几口灌下去了的。
“用的惯,用的惯,每天都喝两大碗。”
李廷恩笑了笑,又问,“奶能喝的下不,我问过大夫,奶伤了腰,每天喝个半碗倒没事。”
一说到范氏,李火旺就黑了脸。想到范氏看自个儿喝牛奶就嘀咕,孙子问过大夫将牛奶送了来范氏又说这是猪都不吃的东西心里火就一拱一拱的。不过李火旺不会在李廷恩面前将范氏私底下说的话叨咕出来,就掩饰道:“你奶那儿往后不用送了。咱家写了文书的,你们自个儿挣的银子有点好东西留着多给自个儿补补身子,尤其是你这孩子,就快考县试的人了。”一说到县试,李火旺满脸的期盼自豪之色。
看李火旺的样子,李廷恩就晓得范氏必然是对送去的牛奶说了什么,当下心中哂笑。送去的牛奶是分开的,一份加了糖,一份不仅没加糖还放了点干莲蕊碎末,自然滋味差别极大又叫人分辨不出来。这样送了几日,吵着要喝牛奶补身子的范氏嘴里会蹦出什么好话?
李廷恩面上坚持了两句,道有好东西就该先孝敬长辈。看李火旺脸色越发和缓,这才拎着竹篮子去了镇上。
一到镇上,他直接找到向尚。
向家本是商贾,后头发家之后才买了许多地,转作地主,不过铺面生意依旧在继续,只是不挂着商的名号。身为向家人,向尚对竹炭有非同一般的敏锐。他看着面前炭盆中缓缓燃烧的竹炭,嗅着满屋如坠莲塘的淡淡幽香,再抬头望向对面静坐喝茶的李廷恩,大吃一惊。
李廷恩对他的神情故作未见,目光一直凝聚在茶盅里打着旋的一片翠绿上面。
竹炭终于燃烧殆尽,屋中却余香犹存。
向尚笑了起来,“小师弟,你比我还小好几岁,怎恁的像个大人,比我沉得住气?”
李廷恩语速缓缓,说话直中靶心,半点花俏皆无的提出底线,“一万两银子,烧制竹炭的方子卖给向家,从此与我无关。或者二千两银子卖给向家,不过我要在往后的竹炭园子中占一成。”
向尚沉思片刻后道:“给你两千两银子,舅舅那里的一千两向家也帮你还,竹炭园子你占两成。”
面对向尚违背商业规律的讨价抬价,李廷恩微微诧异过后望着向尚的目光就有些不虞。
“小师弟。我晓得这竹炭往常是没人想起来,要想起来后再去烧制并没那样麻烦。向家自可找人慢慢去试,只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那试起来开销着实太大。你的方子十分要紧,给你两成向家不亏。”向尚苦笑着解释,看李廷恩神色并未缓和,只得又坠了一句,“往后你要是平步青云,别忘了咱们向家就是。”
李廷恩当然很清楚这竹炭烧制说容易很容易,说简单也没那么简单。他能在短短数日试验成功是有杂记在手,还有一些模糊的记忆储存在脑海中。而向家,一片空白,一个温度差一个温度差的去试,一个程序一个程序的去摸索,的确十分不容易。不过向家的财力,大可多开弄几个小窑,竹子易砍伐,成长快,成本比林木低得多,向家绝不会承担不起。
向尚这种主动抬价的态度,在李廷恩看来还是一种投资。
“师兄知道我今年就要去考县试了。”这话是一种笃定的口吻。
李廷恩直白的叫向尚有点尴尬,他嘿嘿笑了两声,搓着手,“师弟,你这话问的,若你是在县试之后来问,咱这几成的利怕我爹那里还要上下变动,我也没那么容易做主。”
李廷恩扫了一眼向尚,心知他说的是大实话,倒也没再为难他,点头答应了向尚提出的说法。
本来在心里想着说辞的向尚面对李廷恩轻描淡写的应允松了一口气。说句实在话,向尚不愿意和李廷恩使心眼儿,不过向家以商起家,计较得失惯了。而今向家又还轮不到他做主,他也着实觉得为难。
这会儿李廷恩没戳开那层窗户纸,向尚就觉得安心了不少,当即嘿嘿笑道:“正事谈完,走,师兄带你上一品楼吃酒去。”
李廷恩起身随他往外走,忽想起一事,随口问道:“上回找的那稳婆还在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