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到什么山唱什么歌,我们得从实际出发,实事求是,”齐澄额上的皱纹更深,他是市二轻局局长,代表市里的意见,“你们厂里的老周不是说过吗,步子迈得太大,容易……”
下面的话就粗俗了,当着省里漂亮的女处长的面儿,他生生又把最后三个字咽了回去。
“省里、市里和区里已经拿出最大努力,来支持你们嵘崖啤酒厂的扩建,我们也要体谅上面的难处。”
这句话说得就有点重了,衣谨坐在沙发,默默地看一眼走出去抽烟的陈世法,家底就在这摆着呢,吃饭穿衣就家当,步子是不能迈得太大!
“衣处长,你看,”齐澄跟衣谨商量道,“我们与克丽斯塔有过合作,”他指的是共同骗走了韩国人,“我们能否请她给我们设计一条八十年代初的啤酒生产生产线,这样,也是八十年代的技术,我们对省里对市里也都能交代过去。”
虽说出了国,离了家,大家身上的官气都减了不少,领导也变得随和许多,但是到了决策的时候,不管是国内还是国外,都要服从命令。
“齐局长,购买二手设备?”王从军听明白了齐澄话里的意思,八十年代初的技术,一般只能从那些德国的啤酒工厂中购买设备了。
朱奕坐在沙发上,以省厅处长的口吻说道,“省里不会再追加投资,”省里的贷款,还是梅毓秀动用自己的关系,把嵘崖啤酒纳入到二轻厅的重点支持项目范畴,“我同意齐局长的意见。”
现在已是一九八七年,八十年代初的技术,与此时最先进的技术之间有不小的距离,衣谨也没有办法,“那也只能这样了,我先跟厅里汇报一下,”她看看门外,“你们跟陈厂长也再沟通一下。”
事情,好象已经确定。
“秦东,你懂技术,你说说看。”王从军内心里还是想得到省里市里更多的支持,他不好直接与齐澄唱反调,把秦东推了出来。
大家的目光又都积中到秦东身上,抽完烟回来的陈世法鼓励道,“没关系,你大胆地说,这又不是犯错误。”
“我不怕犯错误,”秦东紧咬牙关,“我就是觉着出来一趟,搞些二手设备回家,不值当。”
“那你说,怎么才是值当?”齐澄不露声色,打量着这个毛头小伙子。
“齐局长,您看这样可不可以,我们的目标仍是八十年代最先进的设备,我们可以邀请施坦博这样的工程设计建造公司,招标……”
招标?
“对,”秦东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看谁的价格低,我们就用谁的设备,这样也能节省费用,也能知道哪些设备是最先进的!”
“如果有公司中标,那我们是付钱还是不付钱?是订购这条生产线还是不订购?”朱奕马上问道。
“钱到时候再说,看差多少,再给市里和省里打报告。”秦东一幅无所谓的样子。
“那我们商量一下,”衣谨道,这倒是一条出路,这样的结果,也能对二轻厅和秦湾市有个交代,这一趟也没算白来。
虽然朱奕还是提出了反对意见,但是齐澄、王从军和陈世法都同意一试,衣谨也只好忧心忡忡地答应,手里没有资金,就是对方提供一条生产线,她也不知道剩余的资金从哪里筹措,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几天后,在轻工业进出口公司的帮助下,招标顺利进行,来了四家公司,包括了克丽斯塔所在的施坦博公司。
四家公司互相压价,价格倒是降下来了,也挤掉了里面的水分,施坦博公司又一次站在了中国人的面前!
但是衣谨看到这套生产线的总价格,仍然高兴不起来。
这次克丽斯塔提供的有不止有西德的设备,还有英国、法国和意大利的设备,组装成这样一条八十年代最先进的啤酒生产线……
价格,按照人民币与马克之间的换算,虽然降下一点来,也需要六千七百多万人民币!
考察团的几个领导面对克丽斯塔,都没有了刚见面时的信心,这跟他们的预算差着一半的钱呢!
“这样,”齐澄双手交叉,两根大拇指不断地碰撞着,“当初,日本小森公司可以提供贷款,利率是高了些,我们跟克丽斯塔谈一下,如果她能够提供贷款,或者这些啤酒设备公司可以提供贷款……”
“那就皆大欢喜!”朱奕一拍沙发扶手,意气风发地站起来,“我看可以!”
……
“我看,不可以。”
克丽斯塔脸上露出蒙娜丽莎般的表情,凭心而论,她对啤酒工业是了解的,这条生产线,施坦博公司也想在这个神秘古老的国度,在中国蓬勃发展的啤酒业中打响自己的名声。
当齐澄提出,看能否象日本人一样给我们提供贷款,克丽斯塔马上否决了,小邱翻译出克丽斯塔的话,让齐澄、王从军很是汗颜。
克丽斯塔瞪大眼睛,耸耸肩,“我可以这样理解吗?你们没有充足的资金,或者根本没有资金?”
“不是这样的……”齐澄解释道,平时到楼下的小商店买盒烟都从来不赊欠,今天算栽了大跟头,还是在国外,在这样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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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克丽斯塔明显不满了,她收拾着桌上的资料站起身来,“那很遗憾,我们没有合作的可能了。”
“克丽斯塔,我们会向国内进行汇报,资金的问题,我们有可能解决……”衣谨感到很抱歉,克丽斯塔看看她,“那等你们有足够的钱的时候,我们再谈吧,再见。”
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发出一种轻微的略带沉闷的声音,秦东看看大家,追了出去,“等等,克丽斯塔?”
克丽斯塔回过头来,笑了笑又转过身去,“秦,再见。”
“等一下,我们是不是试一试补偿贸易?”秦东快步走到克丽斯塔前面,“你,有没有听说过?”他又用中文说了一遍。
“什么是补偿贸易?”房间里,衣谨看看朱奕。
朱奕马上来了精神,“哦,小秦还知道补偿贸易?我听说过,这个还是十分新鲜的名词……”
“你快说。”陈世法马上追问道。
“我也说不好,”朱奕抱歉地一笑,“我记得,去年我们的领导人跟德国人会谈时,好象提到过这个……补偿贸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