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安帝对自己的这个老祖宗有诸多崇拜,也准备效仿,但他并不真的认为自己能在短期内完成这些事,把高老爷打发过去,也就最多做一些前期工作。
可高老爷竟然当真了,不仅当真,还这么认真!
固安帝感动了,他想,高老爷也许不那么开窍,不那么识人情,可总是够忠心的,总是,能培养的……吧?
高老爷并不知道自己竟然无意中感动了皇帝,他依然努力奋发着,而因为李先生的到来,接手了轩哥和优哥,他更有时间努力了。
时间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进入到了夏天,高家开始进入到了忙碌阶段,再过几个月,他们家的二姑娘就要嫁人了,里里外外可不都要好好收拾收拾。安姐也被杨氏抓着丢给郑妈子,不断的学习规矩规矩规矩,学的她两眼昏花手腿无力,每天躺在床上累的就不想爬起来,偏偏一时又睡不着,眼前总是飘浮着郑妈妈的身影。杨氏见了自然大为心疼,可却咬着牙不放松:“你不要怪我心狠,而是你要嫁到那等人家,实在不容你放肆了。”
“姨娘,我知道。”
“你已经松快了这些年,就难受这段日子吧,以后……以后待你们分了家就好了。”说着,杨氏的声音就有些哽咽,安姐只有不断的安慰她,又拿出朱抵写信的事来证明朱二公子对她的真爱这才把她哄住,可之后杨氏又道,“这真正的感情就是处出来的。现在你们觉得好,有感情,那只是少年人的喜欢。待你们真经历了一些事,还有感情,那才是真正的呢。”
说到这里又长长的叹了口气:“安儿,你这性格,太过要强,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你以后是要过日子呢,我早先听我娘经常说,过日子啊,比树叶都稠。早先我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现在想想大概能明白些。你同二公子一早相识,他又对你上心,这是你的福气。但男人,总是喜新厌旧的,到那个时候你可要能沉得住气。这一点你要能像夫人学,好的地方你要学,不好的地方你要借鉴。你要知道,再怎么着,你是他的正室,只这一点,不管其他的是什么九天仙女都压不过去。只要你不犯错,就没人能怎么着你!”
听到这里安姐不免有些糟心,但还是老老实实的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当然,你也不要太悲观了,二公子对你上心,我看你也挺喜欢他,只要你们齐心协力,是一定能把这日子过好的!作为女子,咱们要大气,要能容人,要能让人,还要能熬。男人,到了一定岁数,经历了一些事,就总是会想明白的了。到时候你们的感情会更好。”
说到这里她仿佛想到了什么,脸微微有些发红。安姐见了心中一动:“姨娘,你觉得现在的日子好吗?”
“当然好了,就是你要嫁人了。不过女孩子,总是要嫁人的,你看你三妹妹……”安姐都要嫁人了,静姐的婚事当然也提到了日程上,张家还是想让静姐嫁入同他们有关联的人家。高老爷则一再犹豫,他这再有大半年就要上任,现在说亲实在仓促,可要不说,静姐眼瞅就十四了,最多也只能在家再耽搁个两三年,而且广州那边又能说上什么样的人家?
思来想去,最后高老爷决定要问问静姐的意思,他也算扯下脸皮了,可静姐直接来个,不嫁!
“女儿对男子已经失望,这天底下就没几个好男人,女儿是决定独身到底了!”面对高老爷的质问,静姐振振有词,“爹要是嫌我在家中吃闲饭了,还有娘留下来的产业呢!”
这话自然把高老爷气的倒仰,指着静姐半天说不出话,有心给个两耳光吧到底下不了手,最后还是拂袖而去。当然回头免不了对杨氏抱怨,而此事,杨氏又能说什么,只有劝解他一番罢了,可静姐的婚事,则一天天成了高家的一桩隐忧。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好好休息吧。”最后,杨氏拍了拍她的手,就走了出来。可安姐却怎么也睡不着。她知道高老爷同杨氏现在又进入了新阶段,就像开启了恩爱模式,杨氏早先冷下的心也火热了起来。这种状态她本来是应该感到高兴的,日子过的好不好不光是看是不是能吃饱穿暖,心情如何也很重要。
但忍不住的,她总是有一种憋屈。就这样吗?就这样吗?男人不管做了什么都是可以原谅的吗?以前的伤害伤心都是可以忘掉的吗?
现在安姐对高老爷已是真有感情了,也许还说不上真正的父女,但她是真把他当一家人看了,也希望他好,希望他快乐幸福。可在这件事上她总忍不住有些愤慨,因为高老爷什么都没有做啊!
在他贫寒的时候,杨氏没少施以援手,也许那些帮助是微薄的完全无法同张氏相比的,但对于一个未出阁的闺女来说已是极限。而高老爷的报答则是发达后另娶他人,这一辈子,杨氏都是个妾。
只是妾也就罢了,按照现在的标准来看,杨氏的确是配不上探花,但就算是贵妾早先她也只是担了个虚名,什么吴氏、绿儿都能踩到她头上。
这些年她在这府里小心翼翼要看妈子的脸色,看得势丫头的脸色,看很多人的脸色,亲生姑娘受了委屈,为了怕惹祸就要先给一巴掌。这些,竟然都能过去?
不,她并不是让杨氏同高老爷闹僵,这在这个时代是不现实的,可是,怎么能再恩恩爱爱?怎么能再毫无芥蒂?
安姐很郁闷,非常郁闷。躺在床上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最后还是披着衣服走了出来。冰琴见她出来连忙过来帮她穿好衣服:“姑娘不休息一会儿吗?”
“正是酉正呢,姑娘不是说要晚一会儿再吃饭吗?”因为今天实在太累了,她就交代晚饭延后,她本是不想吃的,杨氏却不依,最后她只有交代让厨房熬上一碗红豆粥,待戌时再喝。
“粥还没好吗?也好,我先出去走走。”她说着走了出来,冰琴见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她不想带人,就没有跟上去。
安姐也没什么目的地,就在后院里乱走,看着远处的天空不免有各种烦躁。此时的天是极为清澈的,就算黑的晚,还能见到一抹红光,红黑蓝三色交接到一起,形成了一种非常奇异的色彩,在现代的城市极为难见。而此时,安姐只感觉到一种压抑、憋屈,那是一种她从古代到现代都逃脱不了的东西。
她不想对抗,在这个时代她是无法对抗的,但,她就要承认吗?就只能接受吗?
身后有些骚动,她没有在意。后面的骚动更大了,她皱着眉回过头,第一眼只看到了歪脖子柳树在摇摆,而第二眼就看到了一张笑脸,一张灿烂夺目而又让人忍不住咬牙的面孔!
安姐的眼顿时一瞪:“你、你……”
“安妹妹,是我啊……”
☆、第161章
第三十章
“我当然知道是你!”安姐的眼瞪得更大了,说起来他同朱抵也有很长时间没有见了。这一年多来她逢年过节都会到南安王府请安,有时候南安王妃也会把她招过去,但她同朱抵却没有再见面。他们最近的一次见面还是高老爷回京时,他们在帐篷里见的那一面,却也没有说上话。而那之后,虽然经常写信,经常赠给对方东西——在这里,安姐一定要举手指表白,她是真的真的没想给朱抵什么东西,可挡不住朱抵找她要啊。秦夫人送信过来,往往不只是送一封信,很可能就再加个什么吃食或者玩意,一开始安姐只是无奈的收了,然后下一次朱抵就会问那牛肉干好不好吃,套人好不好玩之类的。
说实在话,朱二公子送来的东西也许不贵,却是费了心思的。那些小吃食也许不见得很好吃,但起码都很有特色。而那些小玩意呢,起码在这个时空里也是算新奇的。安姐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别的不说,只这份心意,她也不能说不好。于是再下一次,朱二公子的信中就充满了欢喜,什么这东西是他怎么找到的,一吃就觉得好,当下就想到了安妹妹,于是特地买来让她尝尝,现在安妹妹果然也觉得好,看来他们就是心意相通的!
二一,巴拉巴拉一大串之后就是这么一句:“安妹妹就没什么东西要送我的吗?”
第一次安姐无奈的让人做了一道江宁的甜点,第二次安姐黑线的又让人送了一道汴京的甜点,等到第三次,安姐已经把江宁汴京以及安县的甜点都列成了单子,然后按着类目开始做了。
当然,朱抵并不是每次都让人捎东西的,而他捎个一两次安姐才会回一次,所以现在那甜点还没有做完。所以现在安姐见到朱抵的第一个感觉是惊讶,第二个感觉就是好像该做蜜汁三刀了!
“妹妹没想到是我是不是?”朱抵两眼放光的看着她,他本就长的俊秀,此时再这么专注的看过来绝对电力十足,不过他哪怕是高压电呢,安姐也是个绝缘体,她左右看了一眼,低声喝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朱抵两嘴一扁:“妹妹你每次见到我都好凶……”
安姐瞪眼看他,然后朱抵又接了一句:“除了在魏阳那一次……”
饶是安姐自诩早就练出了一副厚脸皮,听到这一句也忍不住面孔一烧,就算知道朱抵这是故意说的,再开口语气也缓和了很多:“你怎么会跑到这里的。”
“不是跑哦,我是骑马来的。”
……
“咦,妹妹快过来。”
“什么?”
“快点过来,有人过来了!”
听他这么说安姐连忙上前,那边朱抵一用力就把她拉到了树上。这颗歪脖子树是有些年头的,早先高家搬过来的时候就有,粗壮倒是有,但因为歪,能下脚的地方并不多,早先朱抵一个人的时候能藏的好好的,现在加上了安姐,也不是藏不住,但两个人就要贴身挨着了。其实这种身体上的接触对安姐并不算什么,在现代的时候,挤火车挤地铁,男男女女不知道挤成什么样呢。可不知为什么,此时和朱抵挤在一起,她就是有一种异样感,有心往旁边挪挪吧,可能下脚的地方实在不多了。于是,她只有尽量的一边保持距离一边不让自己露出来。她刚挪好,那边就听到静姐的声音:“好了,这里就没人,你想对我说什么就说吧。”
“三姐,你能不能不要总这样。”轩哥的声音有些无奈。
“我怎么样了!”
轩哥叹了口气,半天没有说话,静姐不耐烦了:“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就走了,我那边还有一堆事呢!”
她说完就要转身,那边轩哥一把拉住她:“三姐,娘和大姐的事我和你一样伤心。可是她们已经死了,这马上,娘就要过三周年了……”
“你提这个做什么?娘死了的事需要一遍一遍的说吗?”
“三姐,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这么偏激。”
“我哪里偏激了?”
“你哪里不偏激了?优哥明明没惹你,你却总找他的麻烦!就像今天上午,你竟把墨水滴到他写的大字上!你知不知道因为这个李先生罚他重写三遍?”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过是想看看他的字,谁让李先生总夸他了,谁知那墨水就滴上去了,要说有错那也是、也是墨水的错,对,就是墨水的错,谁让那墨水那么容易滴了?”
“那么前几天呢,你为什么要把他的毛笔丢到池子里?”
“我看他那笔有些旧了,想让他换个嘛。”
“三、姐!”轩哥的声音充满了无奈,“三姐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总看优哥不顺眼,其实优哥真的很好,我功课上有什么不明白,他都会为我解答,和他在一起学习,我真的觉得自己进步很多。”
静姐哼了一声,轩哥等了片刻,见她还没有丝毫要改正的意思,最后道:“以后三姐还是不要来前院了。”
“什么?”
“其实前院本就不是三姐该来的,父亲疼你,家里人都让着你,可并不代表你这么做就是对的。男女有别,三姐岁数也不小了,一些事还是注意一些吧。三姐若是想我了,或者有什么话,可以让下人传话,我自会来见三姐,前院,你却是不要再来了。这一点我也会同父亲和二姐说的。”
“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