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相府里可不只是首相和您住的地方。”福尔摩斯提醒。
就像他们之前在地图上找到的线索一样,每一个指示都表明了关键人物就在这里,可并不代表幕后黑手就是首相大人。
“你是说……”夫人喃喃,“亚科……?”
还没等福尔摩斯回答,夫人自己就摇了摇头,否定道,“不……这不可能……亚科很早就成为了我和罗伯特的医生,甚至在他当上首相之前——他是我们最忠诚的朋友之一,他不可能会——”
“霍克家族,”福尔摩斯只是不急不缓地说,每一句话都条理清晰,有理有据,令人难以反驳,“伦敦最古老的贵族之一,当家人是一个位高权重的侯爵,先祖无一不有钱有势,是最早进入议院的家族之一。在光荣革命以后,它变得沉寂下去,可事实上并非如此——”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霍克家族世代都有人从医,大家都称呼他们‘疯子’,‘丧失人性的医生’,因为许多被证明的消息里,霍克家族的人酷爱拿活生生的人做危险实验,但没有人可以用雷霆手段去制裁,因为没有人拿到一锤定音的证据,是吗?”
首相夫人皱着细细的眉头,不语。
福尔摩斯顿了几秒,语气变得和缓下去,很平静地询问,“夫人,请问,您和首相是什么时候聘请这位亚科·霍克先生来做你们的私人医生?”
“那是八年前的事了……”夫人低声回答,“在七七年,亚科从牛津大学毕业,罗伯特也是牛津的老学生了。我记得那一天他有空回牛津拜访一位他的老师,那位老师给他推荐了亚科,说他是近十年来他所见过的最有天赋的医科学生……”
“他的确如此,在我们认识的这几年中,他帮助了我们很多——”
“也就是说,”福尔摩斯接话道,“每一个在首相府工作的人,都对亚科·霍克先生十分熟悉,也十分放心,是这样吗?”
夫人皱了皱眉,不得不承认,“是的,可——”
“甚至他还有进入首相书房的权利?”福尔摩斯提起刚才的场景。
“……并非如此。方才他只是来拿罗伯特的病历,到了他这个年纪,难免就有一些身体毛病……”
“但他有许多待在首相书房的机会,是吗?”福尔摩斯目光犀利极了。
这下夫人再也无法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为好友辩护了,她面色不安地吸了口气,“……是的,福尔摩斯先生。但这并不意味着亚科会和像莫里亚蒂那样的人做出这种事,我了解他——”
“麦克罗夫特,”福尔摩斯终于想起还有这么一个大活人存在,“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注意到莫里亚蒂,是在什么时候吗?”
麦克罗夫特看着夫人微微沮丧的侧脸,顿了几秒,低声回答,“一八七七年……八年前。”
夫人顿时就愣住了。
“一八七七年……”福尔摩斯微微一笑,“多么巧……这可真是一个意义重大的年份,不是吗?”
第102章 一零二
一八七七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这些人可真会给我们找麻烦,”麦克罗夫特抱怨,“每当我们找到了一个看上去值得挖掘的线索,同时就会有无数其他的小线索突然冒出来干扰我们——”
“我们可以分头行事。”诺拉思索片刻后这么建议,面对福尔摩斯投来的注视,她解释,“我们没有更多时间来慢慢找出真相了……威廉等不及,其他的孩子等不及,拖得越久,对我们来说越不利而已。”
“您有什么更好的建议?”福尔摩斯问。
“就像我说的,我们分头行动。夏洛克,我想这里除了你和麦克罗夫特以外,没有人会更了解莫里亚蒂这个人,不过我想麦克罗夫特有其他的更重要事情需要他来处理,比如找出隐藏在我们周围的奸细——”
她转头看向哥哥大人,对方朝她微微一笑,颔首表示同意。
“我可以帮忙解决一点小问题,”说话的时候,她的目光渐渐沉淀下来,冷静理智一如旁边的福尔摩斯,“例如,来自某位蛇蝎美人的刺杀,或者关于我的前老板是否参与这件阴谋的疑问——”
“前老板?”夫人问。
“克利夫兰·霍克。”她回答,“就如同亚科和您一样,他也是我很要好的一位朋友,那位亚科先生的族弟。”
夫人微微一愣,随即点头,轻声叹息,“希望事实并不如我所想的那样……我会永远地失去一个朋友,而你也是。”
诺拉静默半晌,她没有接话,只是很冷静地继续说道,“夏洛克……你会抓住莫里亚蒂的,对吗?”
福尔摩斯立刻回道,“我的女士,这毫无疑问。”
“那么在事情得到完全解决之前,我们尽量减少见面的机会。”麦克罗夫特经验十足地缓声说道,“如果有需要,我会派人——可靠的人,来联系你们。诺拉,夏洛克,战争开始了,祝你们好运。”
“祝我们好运。”他们同时回道。
……
走出首相府,诺拉和福尔摩斯停在一个人少的角落里,站定,面对彼此,眼带微笑。
“你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对吗?”诺拉笑着问道。
福尔摩斯微微低头,凝视这张年轻的脸庞,她那双翠绿色的眼眸中明亮野性一如当年,仿佛从未变过,只是多出了他的身影。福尔摩斯不觉放低了声音,“是的,女士。”
“我不想隐瞒您,”诺拉上前一步,轻轻拥抱他,脸颊贴在福尔摩斯温暖的胸膛上,垂下眼睑,轻声开口,“我曾经告诉过您关于‘秘密’,而现在,我需要用这个秘密去解决这件事……夏洛克,我希望你眼中的诺拉永远都是现在这样,特别的,温暖的,无法抑制喜爱着你的……因此我现在选择暂时的离开。”
福尔摩斯沉默片刻,继而低声道,“是的,女士。”
她抬起头,眼睛离对方的不过厘米之遥,她在那双一向沉静犀利的灰色眼眸里看到了自己,那里面的年轻女人似乎在微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里面的情绪毫无隐藏。
这件事总要解决的,而为了小威廉,为了她,也为了他们,不能再拖下去了。对方人多势众,除了猝不及防的突袭,他们几乎毫无胜算。
而现在,她必须去做一些事了,一些不够光彩的事,一些她其实早就能做,却处于某种不可言说的原因,迟迟未能完成的事。
和这些秘密有关,这些对夏洛克·福尔摩斯难以启齿的重大秘密。
相比而言,“找到莫里亚蒂和证据抓住他”,倒不算一件难事了。因为他是夏洛克·福尔摩斯,而他总能创造奇迹。
她所做的,不过是解决他最有可能的后顾之忧而已。
“耶和华是我的使者,我必不致使缺乏……”她低声喃喃,“他使我躺卧在草地,领我到可安歇的水边。他使我的灵魂苏醒,为自己的名引导我走正路。我虽行过死荫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因为你与我同在,你的杖,你的竿,都将安慰着我……”
福尔摩斯安静地听她低喃,他似乎听明白了什么,但又有些迷惑。他低下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明亮双眼,下意识地放缓了呼吸。
然而诺拉已经回过神来,她踮起脚,亲吻他的唇角,很轻,一如掠过朝露的晨光晚风,一触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