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蕙第一眼看到就笑:“哪个敢在这儿用啊,万一有声音……”
“你去看看。”穆戎道。
她凑过去,原来桶里堆放了好几层花瓣,香味扑鼻,什么倒进去都没有声音。
“可真周到啊。”
穆戎习以为常:“不周到,还要他们做什么?过来。”
姜蕙听话的趴在他怀里。
窗子已经重新做过了,透气,帘子拉开来,光线挺亮,从外面也看不清里面,她随手拿了卷书看。
他什么都不做,只管东摸摸西摸摸,好似她比什么都好玩儿。
过得一个多时辰,才到香山。
此时已是九月,漫山遍野的枫树叶好似燃烧的火,红艳艳一片,消去了秋的苍凉,二人走在山间,踩到地上原先堆积的落叶,咯吱咯吱的响,一条路上,旁的行人一个也无。
十分清净。
姜蕙知道定是他派了人守在四处,不准人来。
亲王的做派向来如此啊。
“上回看枫叶还是在宋州了。”姜蕙瞧得会儿,感慨道,“我来京都后,便不怎么出门。”她折了一片叶子,在手里转来转去的玩,笑道,“外面的空气还是很好的。”
穆戎道:“以后回衡阳了,咱们便是天天出去也没什么。”
到时他也没什么公务好忙。
姜蕙哼了一声:“骗人!”
他便是不去户部,背地里要做的事情也不少。
穆戎笑起来,拿过那片枫叶往她脸上轻拍了下:“那五天出去一次。”
这还有可能实现,不过姜蕙想到太子的事情,又有些不太确定,回衡阳到底是不是正确。
一个人知道的事情多,果然烦恼也多。
到得山顶,穆戎带她来到一处空阔的地方。
此处没什么树木,一无遮挡,姜蕙奇怪,正当要问,却见何远带了一人过来,她看一眼,微微张开嘴,这不是她外祖父吗?
“如今风头过了,你们最后见一次。”穆戎道,“本王去旁处等你。”
他先走了。
姜蕙才知道今日不光是为游玩,还是有重要的事情的。
梁载仕乍一见到外孙女,恍如隔世,他当初被抓之后,只以为自己必是要没命了,谁想到半途被人带走,关在一间暗无天日的地方,可也没有人来拷问他。
他不知日夜,度日如年,不知过了多久,又被人带出城。
谁想到,还能见到姜蕙。
“蕙蕙。”他很是激动,也有些了悟,“莫非是你……”
“是殿下的意思。”姜蕙上下打量他。
他更瘦了,也有些憔悴,那么近的看过去,脸上斑纹甚多。
想起家中祖父,梁载仕真是苍老的很。
他跟着魏国余孽四处逃亡,何曾过过安宁的日子?自然是比不得的。
姜蕙一直看着他。
梁载仕叹口气:“想必除了老夫,其余人等都不曾幸免罢?”
“都在天牢,也未可知。”
“天牢!”梁载仕惨笑几声,“那真是生不如死了,可叹咱们魏国血脉,仅剩几条,也得葬送在此地。”
姜蕙惊讶:“外祖父您的意思是,魏国皇室都在那些人里?可当年不是有两位皇子逃了出去吗?”
梁载仕摇摇头,不答。
姜蕙劝道:“外祖父,我与殿下说过了,只要您都交代出来,尽可安享晚年的。您又何必执着?魏国一早就灭亡了,根本也没有可能复国,这只是一个不能实现的梦罢了,还不如实实在在过日子,您说是吗,外祖父?”
梁载仕微微笑了笑:“蕙蕙,你还小,也不曾体会过亡国的痛,如何理解?而老夫虽则老矣,热血未干,要我出卖魏国人,那绝无可能!”
他说得斩钉截铁。
姜蕙眉头皱了皱,当初看他不甚坚决,没想到竟不肯背叛。
但她心里却没有那么生气,毕竟背叛不是一件好事。
你可以说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却也是背信弃义的象征。
梁载仕是真正的魏国人,生在魏地,长在魏地,她确实也无法了解这种感情。
姜蕙沉默会儿:“魏国人其实于越国来说不足为惧,外祖父不说也罢了。”
梁载仕暗暗松了口气。
“可与你们勾结的人,外祖父今日却必得交代出来。”她直视着梁载仕,严肃道,“他可以说是越国的罪人!”顿一顿,“外祖父没有包庇他的理由罢?”
“这……”梁载仕为难。
“他曾想暗杀殿下,也曾想诬蔑我。”姜蕙笑了笑,“外祖父,您没忘掉我中毒的事情罢?”
梁载仕忙道:“是了,你好了吗?我当初劝过殿下,可他一意孤行……”
他露出担忧之色。
“已解毒了,但那人此前污蔑我,甚至不惜利用您。”
她把那日有人冒充梁载仕在皇太后面前揭穿她是魏国人的事情了。
梁载仕大惊:“不可能,他们不会如此对老夫!”
姜蕙道:“如何不可能?他们为了复国,什么做不出来?心甘情愿被人利用不说,也利用您!”她语气一下子高了,“明知道您的家人只剩下母亲与我了,可他们如何做得?令我中毒,威胁我!一点不曾考虑到您的心情。此计失败后,又利用您的身份,要害死母亲与我,最终再铲除您的亲外孙女婿!”
“说什么复国?外祖父,便算成了,您又得到什么呢,一个丞相之位?这便是您想得到的?不惜眼睁睁看着家人去死?”
“不,不。”梁载仕否认,“我只是想复国而已,叫咱们魏国子民重新拥有魏国人的身份!”
“您觉得这得花多少年呢?”她淡淡问。
梁载仕无言以对。
他心里清楚,这很难。
姜蕙道:“我并不想嘲笑外祖父您的心愿,只关乎我姜家,关乎阿娘与我,我不得不请求您把这人说出来。不然他必会再次对付我,便不是,也会对付殿下。我夫君若死了,我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您清楚得很,必是会如此的,那人一开始的目的就想除掉殿下,不然不会有宫里那一毒箭,也不会有威胁我的事情了。”
“外祖父,你毕生的心愿除了复国,还有什么呢?”她又问。
梁载仕心头一震,声音微颤的道:“一家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