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手一挥:“哀家没事!”
穆太后关切:“真没事?还是让太医看看吧!”
太皇太后连连摆手。
杜太傅抓紧时机,继续道:“如今新帝登基也满了一年,王爷们还不就藩更待何时?”
太皇太后气急攻心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等那小混蛋死了再说!
好在,她老人家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喘均匀了气才道:“好歹也等哀家的大寿过往再提!”
杜太傅哪里容易被糊弄:“现在就是在提太皇太后您大寿之后的事。王爷们就藩是大事,不单礼部要提前准备,兵部也要准备护送的侍卫,甚至要赶在年前派人去王爷们的封地传旨,让地方节度使有所安排,王爷属官的名单也要提前交予户部,让大臣们提前预备……”
一大堆事儿,说得太皇太后头昏脑涨。
杜太傅还在滔滔不绝:“况且,此次大寿安王与定王也会亲自来贺寿,若是王爷们就藩赶在他们贺寿归去之前还好,若是落在他们后面说不定就会节外生枝,惹得朝廷动荡,百姓流离。”
太皇太后这才惊慌起来:“有这么严重?”
朝廷动荡百姓流离,这不就是说会打仗吗?两位皇叔来贺寿,会生出这么多幺蛾子事情?太皇太后瞪大了眼睛,大有一副‘你别欺负我老婆子读书少’的架势。
杜太傅郑重行礼,跪在了殿中,双手合一道:“太皇太后可还记得安王与定王是何时就藩的?”
太皇太后虽然对儿子的事情糊涂,对自己丈夫身边发生大事却知道得不少,当下就回忆了一会儿,回答:“是天元二年,老头子登基第二年就让两位皇叔就藩了。”
“不错!”杜太傅道,“连太宗皇帝都选在登基第二年让自家弟弟就藩,难道皇上登基的第二年还不能让自己的皇叔们就藩吗?哪怕是世家,一旦确认了族长,不管是嫡系还是旁系全得搬出主家,另外建府,这是世情也是祖宗规矩,谁也无法更改。所以,太宗皇帝登基后会让自己的弟弟就藩,两位皇叔也毫无怨言;如今,他们回来给太皇太后贺寿,待见到贤王三位王爷居然还安安稳稳的住在皇城,他们会作何想?待他们离去之时,又如何看待朝廷的无能,如何揣测皇上的威严,甚至他们会对江山的稳定抱有怀疑。太皇太后,您说,王爷们该不该就藩呢?”
太皇太后没有说话,她傻眼了!
她压根没有想到她自信心膨胀下说出让几位皇叔来给自己贺寿,居然会牵扯出国家大事,甚至会影响帝位的安稳!若真的因此导致安王与定王对皇位也有了妄想,那她的罪过就大了,甚至还会牵连自己三个儿子。一想到战火纷飞的情景,也经历过战时纷乱的太皇太后心慌了。
捂着心口想要倒下又不敢倒下,如果真的倒下了,那么三个儿子的就藩就板上钉钉无法更改了!
杜太傅的询问余音袅袅绕梁三日,太皇太后还没给出答案,一直在朝中没有多少存在感的礼部侍郎也上前一步询问:“敢问太皇太后,大寿之时各国使臣由礼部接待,使臣们的吃住也皆由礼部安排,国库出银,对不对?”
太皇太后昏昏沉沉的点头:“是,哀家的寿诞一直如此,有何不对?”
礼部侍郎性子最是温和,说话也最喜欢九拐十八弯,很少有直白的时候,斟酌了一下语句,就道:“按照朝廷法令,国库出银即为国事,国事无小事。按理来说,太后大寿应当举国同庆,万朝来贺也不为过,只是,最近微臣听了一些传闻不知道真假,左思右想之下与其妄自揣测不如向太皇太后您问个明白。”
“你说。”
“微臣听闻,此次贺寿,各国使臣的贺礼皆入太皇太后私库,而回礼则由国库出纳,此事不止当真不当真?”
太皇太后疑惑:“历来不都是如此吗?”
礼部侍郎道:“帝后和谐原是国家之幸,只是太皇太后有所不知,您每一次大寿所花银钱皆是从太宗皇帝私库所出,故而皇子皇孙们以及臣妇的贺礼也就自然而然的入了您老人家的私库。此次却大有不同,因有各国使臣举朝来贺,声势浩大,耗人耗力,臣让户部估算了一下所要花费大约三百万两有余,而您往年只有区区十万两而已。数目相差太大,国库也有点捉襟见肘,若寿礼不入国库,回礼再让国库拨款,臣虽为礼部大臣,也无法对户部同僚开这个口啊!”
太皇太后彻底傻眼了:“那……难道回礼让哀家出?”
礼部侍郎没有回答,不过他弓着的脊背明明白白告诉了对方做人不要太抠门!哪怕您是太皇太后,那也不能公库私用,花着老百姓的银子壮大您自己的荷包吧!您说得出口,老臣我还伸不出手呢!
若是换了章太师那个直脾气,只怕当下就要骂出口说:你要点脸不?
还好,这一次章太师没来,不过,他听闻此事后也没少在内阁面前破口大骂。
礼部侍郎语气虽然温和,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无法反驳。余下的吏部侍郎那是在刀尖上滚过的人,万事不开口,开口就要人命。
吏部侍郎直接替礼部回答了太皇太后的话,他说:“哪里轮到让您一个老人家出银子,好歹是您的大寿,自己掏银子大半,让您的子孙怎么活?还要不要名声了?”
太皇太后终于缓过了一口气,没想到三人中看起来最气势汹汹的吏部侍郎居然是最善解人意的好男人,连带着对方脸上那一道横贯右边脸颊的刀疤也可爱了起来。她老人家正准备夸赞对方几句,吏部侍郎又开口了。
“臣最近接连接到匿名举报,举报有人犯下大逆罪,欺罔罪,僭越罪,狂悖罪,专擅罪,忌刻罪,残忍罪,贪婪罪,侵蚀罪等数项罪状,令朝野震惊。因为其族势力极大,臣怕自己官职低微,无法惩办此人,特来向太皇太后您请求一道懿旨。”
太皇太后心情正轻松着呢,听到有人犯下这么大的罪状,连吏部大臣都要向自己讨要懿旨,这说明什么?说明她太皇太后的权势无人能及啊!
太皇太后感觉天也晴朗了,风也和缓了,心情也轻松了,即问:“什么懿旨?”
吏部大臣双手抱拳:“请太皇太后赐下懿旨,将罪臣永威公王符革职查办!”
永威公王符何等人也,居然让吏部侍郎都无法将其治罪?很简单,王姓在大楚就代表着外戚,永威公王符正是太皇太后的嫡亲兄长。
吏部侍郎的话音一落,众人只听得砰的一声,高高在上的太皇太后,终于晕倒了!
太皇太后这一晕,齐太医掐人中,掐虎口,甚至扎手臂那么长的针都没有用了。
这一次,太皇太后是真的晕了,而且足足晕了一天一夜才辗转醒来。
醒来的第一眼就看见守在床侧的穆太后,喉咙里好不容易提起来的一口气差点又咽了下去,无语泪双行,抓着穆太后的手久久的吐出几个字:“不,不办了!”
穆太后贴着耳朵才听清楚对方说的话:“母后,您是说您的寿宴不大办了?”
太皇太后心里苦啊,她使劲的在宫内太高自己的身份地位,自己的家族在她背后拖她的后腿。哪怕她明明知道是有人暗算,也无能为力。
穆太后连同三位大臣来算计她这个老婆子,可见她不得人心,甚至朝中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把她这个老祖宗视为眼中钉了。
穆太后看着太皇太后瞬间苍白了不少的头发,暗暗叹了口气:“这样吧,我们不大大办,就如往年一样,把皇族里人都请来,帮一场家宴。即替国库省了银子,也堵了大臣们的嘴。”
太皇太后点头,在穆太后手心里不停的画着什么,穆太后看了半响,才道:“永威公的事儿早就满朝皆知,若是再一次轻拿轻放于国有弊无利。想想公公太宗皇帝是如何处置贪污受贿的官员们的吧!吏部侍郎能亲自请懿旨,说明有心给永威公留个体面。”
说是体面,其实就是全尸。这等害国害民的蛀虫,没被千刀万剐已经是祖上积德了。
这一次能够彻底拿下王符也是因为三公们在这半年内联合穆太后一起,集体打压三位王爷们的势力,消弱了太皇太后对朝政的影响力的结果。王符身为外戚,能够纵横三朝而不倒靠的不就是太皇太后么!太宗皇帝是太皇太后的老公,先帝是太皇太后的儿子,轮到秦衍之又是她的孙子。
好在,这个孙子并不是真的‘孙子’,他很明白自己的处境,对于三公要绞杀永威公的决定只有赞成没有反对。
王符身首分离,太皇太后一病不起,几位王爷王妃轮番进宫伺疾,就藩的事儿也就遥遥无期了。不过,杜太傅等人原本只是试探而已,拿下王符他们势在必得,就藩能促成最好,促不成也是意料之中,故而,太皇太后的寿宴也在紧锣密鼓的张罗中了。
至于排场,那就与礼部没多大关系了,穆太后一个人就可以搞定。
☆、33|30.28.23.9.07
太皇太后重病起不了身的消息瞬间在宫里传遍了。
宫里的人起初还有些茫然,好好的太皇太后怎么说病就生病了呢?等过了一日,永威公被关入刑部大牢的消息不胫而走,众人才恍然大悟,纷纷感叹太皇太后的病来的太是时候。实际上,先帝故去后太皇太后的身子骨就一日比一日硬朗,比先帝在世时动不动就昏迷有着天差地别。
宫里面的老人们哪一个不是玲珑心肝?看到太皇太后一日一小病,三日一大病,起初还胆战心惊,久而久之他们也看出来里面的门道来。简单来说,顺心顺意时太皇太后就是大楚的常青树;不顺意时她就是皇宫里面最娇弱的那朵鲜花,风一吹就倒,雨一淋就病。什么时候病什么时候好,全部都要看先帝认错的态度。先帝对她老人家有求必应俯首帖耳言听计从,那么她老人家就百病消除瞬间精神百倍;一旦先帝对她老人家的要求置若罔闻,那她就会茶不思饭不想觉也睡不好,自然而然就病倒啦!
有了前车之鉴,老人们都没有太过于惊慌,新人们在老人们的安抚下也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背地里,前朝乃至后宫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了小皇帝秦衍之的身上。
依照往日的经验来看,先帝在太皇太后手下撑不过三天,皇上年纪这么小,又长年累月被她老人家嫌弃,若想改善祖孙两人的关系,估计一天之后就会败下阵来。永威公出狱,太皇太后的病就会自然而然的好了;若是再赏赐一些东西给永威公压压惊,那太皇太后也会对皇上和颜悦色一些吧。
宫里的人都在都在议论纷纷的时候,魏溪早就两耳不闻窗外事,专心专意按部就班的在太医院当差。
对于魏西来说,太皇太后没有那么容易被扳倒。
太皇太后有三个儿子撑腰,是先帝的生母更是小皇帝嫡亲的祖母,它的地位可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前世时,后宫里她一手遮天连穆太后也无法与之抗衡,在外朝众多文官死谏了,众多的武将战死沙场了,她依然活蹦乱跳。
只要贤王等人不死,太皇太后就不会倒下!众人想要看小皇帝的笑话终究是看不成的。
她没有想到的是宫里的人想看小皇帝的笑话,而太医院的人人想听她的八卦。
大清早的,她的师兄白术就屁颠颠的跑过来,贱兮兮的问:“师妹,听说你屋里昨夜遭贼了,可有伤者?”
魏西明明知道对方话里的伤者是谁,偏生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多些师兄关心,我很好。”
白术锲而不舍的问:“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