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常建的命令还是一样——闪。
十九他们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狼狈的逃跑,他一早就和老师说过这个办法不靠谱。这穆夜幽何许人也?是庞国的国民偶像,万人景仰的艺术家、大公子。
为什么?因为他虽然没有二庞的身份显赫、出身高贵,但也是名门世家之子,而且更亲民,与群众打成一片。这四大才子里也就他在公共场合的出镜率最高了,也不想阮无痕一样执拗,不收徒弟什么的,这位穆公子经常义务教学,给那些贫苦孩子上音律课……
总之,他们这次想以负面新闻博得穆公子侧目,的确是兵行险招。
还好常家军团逃跑起来很有一套,常建一马当先冲的最快,十九他们紧随其后,大头他们断后。于是跑了半天,终于逃出包围圈,来到了一条陋巷。
季诺白咳嗽得半喘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十九只得急寻了个药粉给他点到鼻腔里,总算缓了过来。一行人狼狈不已,常建也咬牙道:“这帮愚民,穆夜幽是你们爷爷吗?这样维护他!”
大头也擦了一头汗道:“常先生,看来你这激将法不奏效啊。穆公子果然淡定……”
“倒是这帮粉丝先不淡定了。”常建摊摊手,非常无奈。看来他得另辟蹊径了!
正在一群人垂头丧气时,突然在陋巷里出现一个清瘦的青年,双眼精光四射,下巴尖尖,样子说不出的伶俐机灵。
他拱手微笑道:“请问可是常建先生吗?我是穆府里的,我家穆公子正在碧雅居饮茶,特请常建先生过去一聚。”
常建此时身上满是菜斑,污秽极了,但听了这话,萎靡的情绪马上发生根本性变化,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兴冲冲地道:“好,我马上去,给我半柱香的时间。”
他果然得逞了,他就知道,为了博眼球,就算是负面的新闻,也行!
然后,常建便展现了他另一个绝招——快速变身。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找了间最贵的客栈,洗了个香香澡,又换了身崭新的衣衫,接着便又是那个绝世佳公子的模样了。
野猪大翻身神马,十秒换装才是真牛叉。
终于要见着穆公子了吗?
常建紧盯着眼前那位公子,他正在一间清净的茶馆里,与他隔着一层纱帘。他只能隐约瞧见他的模样。今日的阳光很明媚,他静坐在暖阳之下的帘前,面朝着窗外的春风灿阳,紧闭着双眼,手里捧着一杯茶,茶香袅袅,蒸腾在他的脸庞。他似乎很享受这一刻。
连常建也不忍打扰这样绝美的一幕。所谓的天地俱静,不过如此。
原来所谓的“见”便是这样的垂帘听政,呵呵。
穆公子轻轻啜饮了一口茶,轻叹一口,赞道:“好茶。”
常建无语,只得轻咳一声道:“穆公子,我来了。小生常建有理了。”
常建自己说了这话,又不禁吐槽起自己:我这小生都小生了好几十年了,何时才可以变成老生或老朽啊?看来修罗想要变老也是个技术活儿。
穆公子闻声而动,轻扭过头,向着常建的方向道:“你便是常建吗?”
“正是。”
“久仰了。”
“穆公子何出此言?”
穆公子轻笑道:“听说你在天下间方言,这普天之下无人可以测到你的命数,就算是我也不能,是吗?”
“正是。”常建面有得色。看来自己的险招还是成功了。这个世界便是这样,越是名望高的人,越是在意别人的诋毁。看来这穆公子也不过如此!
穆公子却忧伤地道:“测到了又能如何?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知道自己的结局,却无力去改变。”
常建听了这话,不来由地心里一抽,像是说到了自己心里。他也知道自己在这世上只能再呆十年,可是知道结局又怎么样,一样不能改变。
常建黯然道:“穆公子所言极是,常建唐突了。人生不过数十年,剧透的确没什么好处,倒不如糊里糊涂地过下去,这样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天,倒也有个盼头。”
穆公子道:“可见你这样的明白人,说这样的话只为了引我出来,你是根本不屑于测命的。其实我对你也很有兴趣……”
“哦?难道穆公子认识我?”
“我知道阮无痕府上来了位娇客,他藏着掖着不给人知道。要知道他这个家伙甚是古怪,不爱交际,他阮府也快有五年为接待过客人了,而你一住就是半个月,着实让我好奇。”
“看来穆公子倒是知道我的来历了。”常建笑道。心中却把阮无痕骂了几百次,若不是他这第三个比试,他何须兜这么大的圈子?
穆公子道:“也罢,你进来,让我摸一摸你的骨。我倒真想知道你的命数。若是你与阮无痕没有缘分,就不要彼此耽误了。”
常建听了这话,如同被雷劈了一般。什么嘛,我和阮无痕可是清清白白,秋毫不犯的。但心中腹诽,脚下却不得不挪了步子往帘里走去。
扮演阮无痕的基友嘛……
我忍,我忍,我忍忍忍。
一进了内室,他不由砍得分明了。那穆公子也的确是个人物。外间传说他有三十岁年纪,现在实际看着却更显年青。长的俊逸不凡,双眼紧闭,依然不看他。
虽说长得好看的人见得多了,但这样风度清冷、气质干净的人,也让常建瞧得一呆,心中嫉妒了许久。
他把手往前头一送,摸骨嘛,他懂的。
穆公子摸了摸他的手,面色微变,像被烫了似地缩回手道:“你早已经没有命,何来测命之说?看来你所言非虚,并不是哗众取宠。”
常建大惊,没想到一个凡人竟有这样的能力!
穆公子又道:“你这样的人,还是不要祸害人了,以免归去之期又割舍不下,涂添伤悲。”
常建还在震惊之中,沉声道:“你怎么……知道?”
穆公子缓缓睁开眼,那是一双黑白分明却暗淡无神的眼睛,那样忧伤、那样哀愁,如凝固的一汪秋水,又如一面无波的镜湖。
他自嘲地笑笑道:“你有没有听过瞎子算命特别准?你世间的眼镜闭上,天眼便开了。瞎了的人,瞧见的东西也并不少。”
常建更吃惊,没想到,没想到他居然是一位失明人士……
穆公子似乎存心让他更难受似的,缓缓放下茶杯,双手轻推自己身侧的椅——他居然坐着轮椅,难道?
常建不由发出句惊呼,急切地道:“你的腿……”
穆公子优雅的薄唇溢出一丝微笑,风淡云清地笑道:“你很吃惊?是不是很失望?四大才子之一的穆夜幽不但是个瞎子,而且是个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