泓哥儿在这半年多来已经养成了少食多餐的习惯,个头参的越来越快,人却越来越时瘦了。现在是一点都瞧不出从前那胖小子的样子了。
他也是爱吃肉,但不太敢动,袁璐给他夹了好几次,他这才把碗里的都吃了。
用过了夕食,三个孩子就该回去睡午觉了。他们早上没去上课,下午就不能耽误了,说了会儿就个子回屋了。
老太太的精神头也不济了,跟袁璐和高斐说着话就差点靠在椅背上睡着了。后来就被绿意和秋心搀下去睡了。
袁璐之前本来是安排的杂耍班子进来给老太太表演,因为这次没有搭戏台子,就选了两个会口技的,还找了人准备让他们来给老太太和孩子们演皮影戏。城外还有他们委屈了将东西拍卖的,袁璐还想着若是老太太下午精神好,全家一起出趟门,去看看拍卖的场景也是不错。
可之前高斐因为姝儿和秋心的事,正怪她将府里的人弄的太杂,这事便也作罢。
下午没有安排,孩子们和老太太都不在,袁璐活动互动了自己的脖子,站起身来准备回去。
高斐坐在那儿尊佛似的不动如山,见她站起身就也跟着起来了。
袁璐以为他有话要跟自己说,就脚下一慢站住了。
可高斐并没有走向她,而是直接往门口去了。
袁璐不明所以,跟着出去。
高斐就一直走在她前头,可那分明是去她院子的方向。
袁璐心中也大呼奇怪,这成国公脑子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呢?
高斐领着袁璐回了她自己的院子,院子里的下人看到她二人前后脚进来,都不明所以地以为他们这是和好了。还有没眼力价儿的,殷勤地上前请安。
袁璐很无语地看着自己这些言行举止间露出欢喜的丫鬟和婆子,这些人还真挺搞不清状况的。
进了屋,袁璐让人上了茶。两人坐在圆桌前相对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袁璐手边的一杯乌梅汁都喝光了,就忍无可仍地问她说:“您是有什么想和我说?”
高斐道:“并没有。”
袁璐又问:“那您往我这里来是……?”
“这里是我成国公府,我是成国公。府中一切地方都是我的,我愿意在这里坐着。”
袁璐觉得大概是自己眼花了,这黑面神说话的时候居然还笑起来了……太可怕了!
“哦,”她站起身,“您愿意做就做吧。我早上起得早,眼下也有些乏了。您爱坐便坐吧,我先去睡了。”
这话音未落,高斐就也跟着站起来,“说的确实,我也有些乏了,便也在你这里歇上一歇了。”
……差点没把袁璐给吓跪了。
这都什么啊,还也在这里歇一歇,男女授受不亲,非礼勿视!
她这头思想斗争正激烈地时候,高斐已经抬脚往内室走去,一边往里去一边还道:“说来我还没来过你这里,还没看过你里头的布置。”
袁璐泄气地坐回原位,“还是我陪您坐坐吧。”
高斐就收了脚步,也跟着坐回来。
她自己觉得自己挺聪明,可眼前这人也不蠢。
袁璐苦着脸道:“您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尽管说,我这就让人去准备。”
高斐扬了扬眉,过了半晌才开口:“你这是不跟我闹了?”
袁璐就差点掀桌子了,这话说的好像是她在无理取闹似的?!
不过这时候也不能再吵下去了,齐国公夫人都带着邱绣上门了,她要再揪着那么点口舌之争给高斐摆脸色,就是个真蠢得了。
袁璐不吭声,高斐就当她默认了,“今天来的那位就是邱绣?”
提到邱绣,袁璐也来了精神,点头道:“就是她。给老太太的贺礼也是废了好大功夫,又是绣经文又在刺绣功夫上下了功夫,要不是老太太不识货,那可真得对她高看一眼。”
说到自家肚子里墨水没有半点的娘亲,高斐就想到她饭前拐着弯劝自己和这小袁氏和好的事,不禁就觉得好笑。那说辞一听就知道是孙嬷嬷事先帮着想好的,也不知道练了多久才能说的那么溜。按着她娘平素的说话,也不可能那么一套一套的。
“我倒是觉得这样甚好,有所图的人总是容易掌握些。”高斐不动生死地晃了晃手里的茶水,“估计到月底,旨意也就该下来了。圣上的意思是当个平妻……”
他顿了顿,说着就去看袁璐的脸色。
袁璐面不改色,对平妻这事倒也不甚在乎,“平妻就平妻,不过一个虚名。”
高斐扬了扬唇,“没有那么严重,一番讨价还价后,也不过是一个贵妾。也不用在意,估摸着圣上是想借平妻的事,将齐国公召回。府里唯一的女儿的出嫁,齐国公总没有不会来的道理。”
袁璐吃惊不已,眼睛也跟着瞪大,压低声音道:“齐国公抗旨不回?”
“具体的还不知道,只是我的估算。”
袁璐讷讷地道:“不会吧,前头圣上不是才将两家都封赏了嘛?若是真的存了戒备之心,哪儿会让齐国公升任后军左都督。”
高斐微微摇头,“此事你不知道。五军都督府共掌五十万大军,整个后军都督府也不过十万的兵力。可我和齐国公远征鞑靼,从京里带了五万人,后军都督府的那些也可随意调任,总共就是十五万的兵力。我奉诏回京后,那十五万兵力就在齐国公一人之手。手握实权,后军左都督的职位才是个真正的虚名。”
高斐肯把这些机密的事说给自己听,袁璐当然要把握机会,当下就顺杆往上爬,“齐国公一家都在京里,难不成他能不顾全家人的性命造反不成?”
“造反倒不至于,只是圣上登基后就整理过朝中的官员。甚至许多有功之臣都没能逃脱。齐国公这些老臣,虽看着是备受皇恩,却也是日夜担惊受怕。刚刚京城又出了田氏的事情,圣上明显就是放过了我们成国公府……那保不准就能借着这件事除掉别的什么人。如今满朝上下最显眼的,可不就是开国元勋齐国公么。古来功高震主,就是没有好下场的。”
“所以齐国公这才故意握着兵权,待在边关不过来,就是想让圣上投鼠忌器?”
高斐轻叹一声,“圣上老了,或许等两年就没力气来动齐国公府了。只要能撑过这一时危急,便可保一世荣华。”
袁璐被这些弯弯绕绕的弄的有些迷糊,都说内宅腌臜事情多,可看看前头朝堂,那才是步步危机。
不过这些说到底也只是猜测,君心难测,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袁璐也有些怕危急成国公府,就问高斐说:“若是您不应承,会不会让圣上也连带着恼了?”
高斐倒是不担心,“中宫那位对不起咱们家的事情多了去,圣上倒也不会因为这个再来降嘴了。”
“真要有心弥补,也不会纵容那位了。”袁璐撇撇嘴,不敢苟同。
“谁知道呢,或许正是圣上的默许,中宫才会肆无忌惮。保不准,这也是圣上在试探成国公府的底。”
袁璐被绕的更糊涂了,也弄不清到底皇帝促成这桩婚事是为了什么了,揉着发痛的太阳穴道:“我明白了,邱绣进来了必然不会掉以轻心。”
高斐点点头,“恩,眼下只要人不死,其余的都随你。”
……这人,还真是一点怜香惜玉之心都没有。
这月月底,没有圣旨,没有聘礼,甚至没有嫁妆,邱绣被一顶金顶软轿抬进了成国公府的偏门。
袁璐帮她安排了两个丫鬟,都是成国公府的家生子,一个脸圆圆的,有些口吃嘴笨的叫雪雁。另一个长脸桃花眼,生的倒是挺好看,可惜一条腿不太灵光,走起来左右摇晃的,叫雪梅。因为跟邱绣身边的梅香撞了一个字,就给改了叫雪兰。
老太太前头听说邱绣要进来了,还很袁璐说吧邱绣安排在跨院里,这样平时人就在眼睛底下,也不怕她刷花园。若是有了错处,也能提到眼前伺候,磋磨磋磨她的小性儿。
袁璐当然不愿意,这人看着就不是省油的灯。这再安排到自己身边,还不用等邱绣出招,她自己就连个安稳觉都睡不着了。
再说三个孩子都时常往她这边过来,袁璐是千百个不愿意让邱绣接触他们。
前儿个澈哥儿还拉着她又问过一遭,说为什么别的府上的人要住到家里来。
还真是把袁璐给问住了。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于是最后邱绣得了自己的一个小院子。只是地段不太好,从那个院子往老太太那里或者她这里,都要走上大半柱香的时间。袁璐也没有去看过,只是让身边的吕妈妈着人去布置了一番。
吕妈妈让人将内外都打扫过,家具物什都换了新的。然后在屋内贴了两个喜字,放了一对红烛和若干果然,再把床上的被褥床单都换成粉色,一间姨娘住的院子也就打扫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