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启才撞倒拿药的吴易,借机帮忙捡药,将一味西域传过来的叫勾魂的毒药一同装进了袋子里。勾魂外表小巧,与杜仲类似,混在一堆中药里不容易分辨出来。
况且熬药的黄门也不辨药性,因此,计划顺利的进行了,吕良娣很快开始咳血。
勾魂又叫七日见血,也就是说服了此药七日间咳血不停,像痨病,哪怕是资深老大夫也诊不出区别。七日后,症状渐渐消失,但是毒性依旧在骨子里。
毒性很快的由肺腑浸染到脑部,七日后表面恢复健康,可是摧毁了人的精神。因为毒发后的人会表现的浑浑噩噩,所以此毒叫做勾魂。
让人没料到的是,吕良娣身子太过虚弱,中毒后反映强烈,原先的咳疾更加严重了,因此才撑不住多久就丧命。
表面上此毒没有其他明显的副作用,勾魂又是西域奇药,所以太医院的几位太医正常检验时,都没有发现过异常。直到刘恒吩咐给吕良娣验尸,经过解剖,才发现中毒的痕迹。
贞才人交给百里氏的荷包里,装着的药粉是相思子研磨的,含有剧毒,加上□□一起混合研磨过,撒到地上就能很快的吸收,一丝痕迹都无。
相思子的气味对蚂蚁来说有巨大的吸引力,也是致命的,所以用相思子粉洒在地上的字迹被吸收后,又吸引了一圈蚂蚁的尸体。
接下来的事,贞儿就不能解释了,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她原定的是“贞妃”两个字,会变成别的。
她原先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营造出神秘的氛围,乘机吸引刘恒的视线。若是刘恒有三分信了,宠幸了她,她也就达到目的,并不一定要封妃。
听完庭讯的结果后,刘恒又将百里氏扣了起来。使人去六安宫里问讯,百里氏吃不住吓,还没使几分手段,就全部都招出来了。她的话和贞才人的全能对上,并且百里氏也不知道哪里出了异常。
想到蚂蚁谶言的事这么快就传到了宫外,刘恒觉得宫内必然有吉才人的内应。果然,经过调查,确实正如他想的那样。除了发现尚衣局的宫女白茉曾经去过西福宫,与吉才人有过接触。
并且追查的过程中,暗卫还意外的发现,白茉和吕良娣宫中的宫女香儿私交甚密,两人经常接触不说,还以姐妹相称。
随后,香儿也招人了,是白茉给了自己药粉,并且摆脱她在百里氏走后,用清水把原先百里氏用药粉写的字擦掉,换成后来的谶言。
而她在重新用药粉写字时,被甜儿撞见过。当时蒙混过去后,为了防止出现意外,香儿夜里把甜儿骗出去,推进了井里。
随后调查发现,白茉私交甚广,还认了宫禁外门巡守的黄门小路子做弟弟。而小路子经常会领差去宫外走动,这样也就解释了宫内的消息,怎么会那么快传到宫外去。
得知这些,最初的怒气过后,刘恒开始寻思,宫内被安插的人必然不止发现的这两个。就目前局势而言,白茉和吉儿必然是同一个主子操控的。
背后的人,必然要对宫闱有一定的熟悉度,白茉在后宫近十年,能够把她收为己用的人也肯定曾经在后宫生活过,还要有一定的权利。
这么一猜测,背后的人简直呼之欲出了。除了信阳王有掌控后宫十余年的贵妃之母作为助力,几乎再没人能做到在后宫拥有如此缜密又隐蔽的信息网。
宫女白茉是信阳王早已安插的人,而皇后带进宫的吉才人,却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为他所用的。
不管怎么说,没有发现吉才人的不妥,还荐到自己身边,总是皇后的失误。
刘恒现在对于皇后越来越失望了,她不仅不贤惠大度,还整日处心积虑的想找贵妃的不是。她之所以将两个才人推出来,就是存了要给贵妃分宠的目的,始终对贵妃心存龃龉。
她已经是后宫最尊贵的女人,儿子又被封了太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刘恒觉得实在不能理解,自己该给皇后这个嫡妻的体面已经都给足了,她自己却还吃相如此难看。
在让皇后看过完整的庭讯笔录后,刘恒没说自己怀疑的背后操纵者是信阳王,只是问皇后是否知道吉儿的来历。
“臣妾真的不知道啊。吉儿和贞儿自小就被卖入府里,若是早知她包藏祸心,臣妾怎么敢荐在陛下身边。并且臣妾的家人,也俱是不知啊。”
皇后的态度彻底软下来,没想到整件事情都是吉儿连同宫女白茉做下的,而偏偏吉儿还是她从承恩公府带进来的。若是刘恒真的有心治罪,她也逃不过去啊。
她也是委屈的,把贞儿和吉儿带进王府和后宫,还不是为了刘恒能多有几个人伺候,能在后宫中更自在嘛。
揉了揉眉心,刘恒也没指望从皇后这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今番过来,不过是对她敲打一番。
全因她这个做母亲的,一直对贵妃怀着如此大的敌意,所以谶言的事一出,太子那里也跟着不安起来,被几个心怀叵测的东宫署僚一煽动,就坐不住了。
虽然太子的心性如此不坚定,易受人撺掇,这让刘恒心中有些失望,但是他还是想给太子个机会。
年轻人不经事,总是不容易沉住气的。况且皇后这个做母亲的,对太子有着潜移默化的不良影响。
“从今以后,皇后更是需要谨言慎行,做事多加考虑才行。你是皇后,要真的担起母仪天下四个字。”
他这样说了,就是代表这件事不追究自己和承恩公府的责任了。
听了刘恒的话,皇后暗中松了一口气,赶紧躬身,“臣妾领训。”
直到刘恒离开,皇后才捂着胸口瘫坐在榻上。他离去时的言辞疏冷,已经不叫她婉容了,而是口称皇后。
到底是有了罅隙,再也不能回到以前了。皇后闭上眼睛,掩住了痛苦和感怀。这样也好,从今以后,她也不再多做肖想了。
刘恒从坤宁宫离开后,原先是准备回正清宫的。发现了可能是信阳王在操纵这一切时,刘恒没有太过诧异,而是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当年各方势力一起联合,将废太子扳倒,最后是他从兄弟中脱颖而出,拼出这把龙椅。而他也知道,当年能策划扳倒太子的几个兄弟,他们暗地里都在积蓄力量,必然不会服气的。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刘恒已经着暗卫去调查承恩公府和吉儿的老家了,并且也让人联络他搁置在几个王府的棋子。
他刚即位时外面还不稳定,有各种牵制,现在情况已经在他的努力下好转很多了,朝堂上重要的职务已经全部换血完成,是时候彻底铲除威胁,将他们所有的爪牙拔掉了。
走了几步后,刘恒想起也几日没去过衍庆宫了,现在事态已经明朗,也该和林氏说说,以免她一直挂心。
他进寝殿时,林喻乔正在吃宵夜。
满屋带着奶味的甜香,有热闹的说话声和婴儿咕哝的声音,进屋后,一直绷着弦的刘恒,不禁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个好好吃啊,萌萌要不要吃?”
捏着一个奶汁角在萌萌眼前晃了一圈,林喻乔一口塞进自己嘴里,笑的一脸得意。
被乳母抱在怀里的萌萌,朝她挥舞着小胳膊,嘴里还咿咿呀呀的叫着,像是在抗议。
“想吃么?可是你没有牙啊!你看,这是牙!”
林喻乔张开嘴,露出一口整齐的贝齿,冲着儿子炫耀。萌萌目前还是“无齿之徒”,也跟着咧开嘴,可是口水也顺着滴下来了。
刘恒正好看到这个场景,不仅扶额失笑。
“怎么就一直长不大呢!”
听到刘恒的声音,众人都起来行礼问安。
抱过委屈坏了的萌萌,刘恒看着满桌的点心,让人都撤了下去。
“可我还没吃完!”
林喻乔赶紧一手一个桂花糕,一手一个奶汁角的抓过来,看着点心很有效率的被撤走了,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刘恒充满怨念。
“”
萌萌倚在刘恒的肩上,手里还抓着父亲的一缕头发,冲着林喻乔得意的咕哝着谁也听不懂的话,一脸“看着吧,我的靠山来了”的傲娇样子。
“嗨,你这小子!”
看着萌萌被刘恒抱在怀里,居高临下的瞅着自己,胖嘟嘟的小脸笑的欢快,林喻乔将手里的点心放下,就要过去捏他的胖脸。
被刘恒一闪躲了过去,然后抱着孩子离她远了两步,看着她的手有丝嫌恶。
“喊人进来打水,你先去洗个手。”
林喻乔把两只油乎乎的爪子举到眼前,看着表情神同步的父子俩,再想起屋里除了他们一家三口也没旁人了,狡黠的一笑,突然就往刘恒那边扑。
还把两只手高高的举起,非要去摸刘恒和萌萌的脸。
两人绕着屋子追了一阵后,刘恒最终一手抱孩子,一手将林喻乔固定在身侧。
衣袖上已经沾染上油渍了,始作俑者还在没心没肺的笑,他怀里的萌萌刚才被抱着跑动,也是笑的咯咯的。
气氛宁馨又和谐,刘恒舒了口气,不知不觉间,这段时间的郁结彻底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