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寿心中大喜,眼前这几位都是做过一方父母官的栋梁之材,才干能力一等一的强,是岳丈顾延川精挑细选而来,辅佐李福寿办大事的人才。
随便哪一个,都可以主政一方。
上船这么多天来,李福寿以客卿之礼待之,拉拢示好之意非常明显,时至今日终于获得这四位栋梁之材的高度认可,他怎能不高兴?
无论举人还是进士,在封建人才遴选体制中都属于金字塔尖的人物,才能见识皆为一时之选,官场不得意的经历更是宝贵财富。
恰好此次欧洲之行,将会给四位客卿带来颠覆性的认知,打破原有天圆地方观念仅仅是开始,还有更多陈腐的观念破而后立,强力推动旧有观念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好处显而易见,见识到欧洲蒸汽工业革命带来的巨大变革,他们将成为第一批睁眼看世界的华人精英,这些曾在旧官僚体系中浮沉的官员,将会蜕变为具有全球意识的精英人才。
最终受益的,必然是红河谷这股华人势力。
经历一天一夜的航行后,泰山轮终于抵达位于地中海北岸的塞得港,苏运士运河的北端终点。
这里是一片面积颇大的绿洲,一眼望不到边椰枣树带来动人的绿色植被,运河边野花盛开,草木萋萋。
眺望无边无际的湛蓝地中海,呼吸着温暖湿润的空气,船上所有人都激动的大喊了起来。
“欧罗巴,我们来了……”
赛得港岸边
戴着高帽子的奥斯曼帝国官员留着两撇上翘的胡须,趾高气扬的指挥码头工人作业,听到欢呼声抬起头来看,傲慢神色展露无遗。
在他看来;
这些年轻的东方人是在惊叹奥斯曼帝国的鬼斧神工,开凿了这一条联通欧亚的苏伊士运河,真是一群没有见识的乡巴佬。
此时他早已忘了,是法兰西人主持并建造了这一条举世瞩目的人工大运河,或者根本不愿提及。
泰山轮驶出运河口便升起前后桅巨大的风帆,在海风的作用下灌满了船帆,巨大烟囱冒出大股黑烟,螺旋桨高速运转在船艉留下长长的雪白航迹。
在3月初明媚的阳光下
船艏破开湛蓝色的波涛一路向前疾驰,驶向主导当今世界的政治,军事,经济和文化中心……欧罗巴洲。
在伊斯坦布尔短暂停留补充淡水,燃煤和蔬菜等给养之后,泰山轮沿着地中海向西北方向远航而去,绕过西班牙沿岸最终抵达英国朴利茅斯。
普利茅斯,德文港
这里是大英帝国皇家海军本土舰队母港,泰山轮顺着航道驶抵德文港外海区域,从这里可以远远的看到环抱的峡湾锚地内,停留着难以计数的铁甲战舰。
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
静静停泊在峡湾锚地内的铁甲战舰,庞大而冰冷的船身散发着无以言喻的威严,高高昂起的炮口泛着一抹烤蓝色泽,从这里喷射的海上重炮弹奠定了日不落帝国的辉煌。
一艘接着一艘钢铁战舰林立,在峡湾宽阔的海平面上铺展开去,整整齐齐的就像海上分列式。
当这些恐怖的钢铁巨物在海平面上露出高大的三角桅杆,喷吐着浓浓黑烟染墨天际,带着无可抵御的威严劈波斩浪而来,发出世界海洋霸主的讯息;
强权和公理就在大英帝国皇家海军舰炮射程之内。
李福寿和泰山轮上的所有人静静的站在船舷边,近距离感受着日不落帝国的强盛军容,从心底油然升起一种颤栗感觉。
面对强者,必须有足够的尊敬。
这是一个海洋帝国的底蕴,支撑着昂格鲁萨克逊白人融入血脉中的傲慢,也支撑了日不落帝国超过二个世纪的海洋辉煌开拓历史,
1620年
“五月花”号载着102名清教徒,从这里起航前往美国马萨诸塞州的普利茅斯殖民地,11月11日在科德角附近靠岸,经历两个多月大西洋的狂风骇浪顺利抵达,旅途中只有一人死去。
1815年,法国皇帝拿破仑被流放到英国所属的圣赫勒拿岛,他在普利茅斯登上风帆战舰,回首望着这座城市,眼中流露出无限的不舍和感慨,知道今生都无望再次回到欧洲大陆。
圣赫勒拿岛是南大西洋中的一个火山岛,距离非洲西岸1900公里,距离南美洲东岸3400公里。
1821年5月5日,拿破仑在岛上去世,结束了这位纵横欧陆伟大皇帝的辉煌一生。
回望历史
更能感受到普利茅斯这座海港城市里给人带来的震撼感觉,从这里扬帆起航的帝国战舰带着女王陛下赋予的使命,去征服,去发现……
“这……这就是英吉利国庞大的海军舰队吗?太让人震撼了,规模太大了。”何方显然被震惊到了,情不自禁的说道。
此时此刻不需要说什么,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只有亲身体会这震撼人心的一幕,直观感受英吉利国军事力量的强盛,才能明白英吉利国为何是世界霸主,而其他的国家不是。
泰山轮抵达港口之后
200名学员将在这里分手,前往曼彻斯特,伦敦,巴黎,法兰克福,慕尼黑等地,进入各高等院校学习深造,接受蒸汽工业时代先进文明的洗礼。
英国普利茅斯有前往法国、德国和意大利的定期班轮,学员们将乘坐班轮离开,开始欧洲的留学生涯。
先期抵达的诺曼底进出口公司职员已经为接待李福寿一行做好周全的准备工作,租赁了17辆四轮马车作为在英国代步之用,并且在市区里定下了饭店房间,以满足大量人手入住之用。
抵达普利茅斯3月7日,这里距离北方的伦敦190英里,李福寿一行稍事休息之后,便需要立刻前往伦敦接受贵族分封。
白金汉宫寄来的信函中言明;
维多利亚女王陛下将在3月14日上午10:00许,在温莎城堡举行盛大的贵族授勋暨分封典礼以及随后的春季舞会,需身着盛装出席。
掐指算来只有不到一周时间,出席典礼的礼服,马车等物都需要置备,如此算来时间还是很紧张的。
美国商业伙伴希尔斯先生已经先期抵达,穿梭在伦敦上流社会中结识人脉,据说效果并不理想。
一般在年初的时候
英国维多利亚女王都要到位于英格兰的圣德令干度假,这里有王室产业及邸第。女王陛下是这里的大地主。
二月初的时候
女王陛下会返回伦敦,在她的私人秘书的帮助下准备讲演稿、签署文件和回复来信,处理一些公务。
每周还要会见一些外国大使、教会牧首和帝国皇家海军及陆军将领,探讨一些大英帝国关心的事宜。
周二晚上,是固定会晤英国首相的时间,由首相先生向女王陛下汇报政务,顺便聊一些双方感兴趣的话题。
每年一度的授勋典礼会放在春季进行,地点有时候在白金汉宫,有时候在温莎城堡,根据女王陛下的意愿而定。
入住的峡湾饭店位于沿海一座山岭上,从奢华套间的阳台,可以俯瞰整个德文港,将庞大的海军锚地恢弘场景尽入眼中。
李福寿坐在阳台上品着咖啡,默默无语的看着这一切,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元鼎先生,此刻不知是否打扰?”辛长君,潘守道和吴墨舟三人相携而来,远远的就拱手作礼。
“哪里的话,正要请你们过来参详一下。”李福寿微笑着站起来打招呼,延请三位先生坐下,侍女茗烟,茗烟奉上泡好的清茶,又轻手轻脚地下去了。
潘守道感慨万分的看了看海湾里的壮观阵容,说道;“我等井底之蛙今日方知世界之大,泰西诸强国军容鼎盛,实力远超我北洋水师,可笑李中堂引以为傲的北洋水师在英吉利国坚船利炮面前,只不过是小小玩具,可怜可叹,更惹人深醒啊!”
“是啊,我老大帝国竟然沦落至此,朝廷上的王公大臣迂腐至极,不思变革,岂不知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的道理。”辛长君谓然长叹一声,情绪显得不高。
今天见到的这一幕对他们冲击极大,从思想根源处发生震动,心底原有的一些自傲早已不翼而飞,留下的是深层次的反思。
“你我一介商贾之流,莫谈政事,来……喝茶。”李福寿举起茶杯浅饮一口,看着显得心事重重的三人笑而不语。
这几人肯定是有什么新想法了,想要说自然就会说出来。
果然,辛长君沉吟一下说道;
“元鼎先生,我们在船上也大致了解了澳洲的情形,红河谷将会致力于广开商路,建立起远至欧洲,北美及远东的远洋贸易通道,我们三人私下商量了一下,想要带着江南的学子们分成几路,考察英吉利和法兰西以及德国社会经济和军事等方面情况,亲身收集第一手资料,加强对欧罗巴洲各国了解,以便将来有的放矢做事,不至于两眼一抹黑贻笑大方,您看是否可以?”
“哦,这个想法非常好,很有见地,我自然是支持的。”李福寿爽快的便同意了。
这态度干脆的令辛长君等三人错愕不己,原本以为要费一番嘴皮子,谁知压根就不需要。
李福寿敏锐的察觉到辛长军的话中,不但要考察社会经济,还要考察军事方面的情况,说明众人心中多少有点谱。
虽然不便表露于口,已在默契的做准备。
“你们准备考察游历多长时间呢?”
“按照行程计划,元鼎先生将会在英吉利国停留两个月时间,然后前往法兰西和德国,我们就在慕尼黑汇合如何?这样算来大概三个月时间,加上情况汇总怎么都够了。”
“何方兄呢?”
他们几人中独独少了何方,李福寿自然而然的问到了,辛长君有些无奈的说道;“方兄这几天对英吉利国海军产生浓厚兴趣,听说耿宝贵船长就读于曼彻斯特海军学院,想必多了些想法,不准备与我们同行了。”
“哦,这敢情好。”李福寿一听就乐了。
何方是两榜进士出身,功名远比其他几人高多了,更不是那些捐官捐顶戴的可以比,是不折不扣的学霸。
加上今年刚刚36岁,在众人中最年轻,想要尝试一些新的行当也就不足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