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田老太冷飕飕的目光定在澄然身上,明知故问,“这是去哪了?”
蒋兆川只能先蹲身把澄然放下,“宝宝,你不是困了,先去睡觉。”
澄然欲言又止的看着他,蒋兆川道:“爸爸马上过来。”
田老太似乎轻轻哼了一声,澄然忍着困意,先走到她面前轻声叫了句,“奶奶。”没等到田老太的回应,才慢慢走回房间去了。
他不忘回头,临关门前听到蒋兆川在说:“妈,你先坐……”
澄然没兴趣偷听家常,加上他实在是困了,换了衣服就往被子里钻。胡思乱想,奶奶真的很生气吗?她来只是想见见爸爸吗?去年他们吵的不可开交,就是为了二老要给蒋兆川相亲的事,那今年,也会这样吗?反正,他们是肯定不会松口的……曾经,蒋兆川就是为了他直接跟家里翻脸了,带着他到了十八岁,又为了沈展颜离开了他……蒋兆川骨子里其实真绝情啊,他每次都可以面不改色,坚定无移的离开,连头也不回。
灯忽然暗了下去,被子掀开了一半,是蒋兆川躺了上来。
澄然侧着身不动,听他好像在叹气,过了一会儿往澄然背上轻拍了几下,自己才睡了。
田老太第二天也没走,一早做好早饭,又打扫屋子,对蒋兆川嘘寒问暖。接下来几天都是这样,看样子似乎是打算就这么住下来。澄然不好开口直接问,而蒋兆川又开始不分日夜的奔波,家里有一个田老太坐镇,能为澄然做上三餐,还能让他放心些。
一直到澄然开学的前一天,田老太总是冷着的脸才算放了下来。她来了近十天,头一次和颜悦色的把澄然叫到沙发上跟她说话。
“然然。”田老太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衣服上不沾一缕毛发,镯子上的金手镯微微一晃,笑不露齿,问的很直接,“知不知道你爸爸的房子买了多少钱?”
澄然笑脸迎她,心想她故意趁着蒋兆川不在才问,说不定就是在他爸那问不到门道,才来忽悠他,他当然不可能老实回答,拐弯道:“爸爸说了吗,我不知道。”
田老太又问,“没去房子里看过吗?”
澄然凝神想了半天,“我们搬了好多个房子,奶奶你问哪一个?”
田老太眼中闪了闪,哼哼呜呜两下,又漫不经心的问起他的成绩。
澄然知道他爸的意思,他没接受家里人的安排去啃“铁饭碗”,没拿家里一分钱自己出来创业,现在赚的钱自然不会让任何人知根知底。包括自己给他的那两万块,到底用没用他也不知道。买房是为了让田老太了解他要在鹏城安定的决心,但到底花了多少,他还有多少家资,肯定也是含糊着不肯透露。
而且,说不定田老太就要拿这个标准去给他物色对象。
以前不懂,但澄然现在是心如明镜,就冲着他现在还小,就算二老再提,蒋兆川还是一样的不会同意,说不定还是会冲动的跟家里决裂。澄然当年只记得是他在哭,而他们在吵,最后蒋兆川吼了一句“你们不用管我”。
最终他得到他爸爸了,反之田老太二老失去了他。
蒋兆川的狠心绝情,几次多是因为他。
当时他靠冷战暂时赢了,最终还不是输给了沈展颜的肚子,有什么区别!
田老太失去了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他也失去了他的家。
澄然心里一抽一抽的难受,恰逢田老太问他,“然然,等你们搬了新家,奶奶来照顾你们。”
他还没反应过来,只是愣愣的说:“哦,好。”
田老太终于在第二天放心的回去了,依然如她来时的那样体面,只是临走前意味深长的对蒋兆川说了一句,“你答应我的,好好想想。”
蒋兆川面上微微一抽,当着澄然的面不好多说,只点头,“到时候再说。”
老太太长叹了一气,带着儿子终于松口的兴奋乐呵呵的回家去了。
她坚持不要蒋兆川送她,连背影都透着股欢喜。澄然马上就起了警惕,蒋兆川这个人的处事原则,就是很难会说什么“到时候”这种明显敷衍的话。
等门一关,他默默地贴在蒋兆川身上,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爸,你会结婚吗?”
蒋兆川闻言一怔,按下纷乱思绪,宽厚的手掌把澄然的小手包的更紧,“爸有你就够了。”
澄然眼中一亮,心怀里的感情前所未有的滋长的最深。他爬到蒋兆川身上,抱着他的脖子,脸贴着他的脸,摩挲着他颊边的短茬。蒋兆川的身体有些僵,似是不能习惯这样的亲密。他整个人都陷在沙发上,又听澄然在他耳边说话,“你现在照顾我,我以后也会照顾你的,你别找女人好不好?”
这话有些赌气,可是说出来,连每个音节都是颤的。蒋兆川知道他这小儿子是害怕了,被田老太吓着了,说不定那三天他外婆又不知道对他说了什么,才让他有了危机感。
他镇定的笑了两声,“不结不结,爸答应过你妈妈的,不会再婚。”
澄然一口咬牙,把脸死死的埋在蒋兆川的肩膀上。
有那么一刻,他都受不了这么卑鄙的自己。
新家很快就开始装修了,蒋兆川把注册公司的钱全部投在了他们的新房子上,从请人设计到装修动工,样样都要和澄然讨论一番。挑选瓷砖,木板,细节到床头的地毯上用什么花纹都要一起选择。父子俩的兴致都极高,很多挑选的品位也不谋而合。澄然更像是要把从前错过的时光都重拾,一想到那是他们以后的家,心中的喜悦更是难言。他更是有意的引着蒋兆川去挑选他指中的风格,凭着他的记忆要把他们的家还原到一模一样。
新房子追求质量,就那么断断续续但又力求完美的装修了半年,之后又空了半年多。等味道都散尽了,蒋兆川特意去翻了半天的黄历,在他找到的最好的那个日子,正式搬家那天,很风俗的拿着个枕头进门,在新家开伙,煮了一锅最浓的珍珠奶茶。奶甜味馨馨的飘荡在厨房上空,又徐徐散到每个角落。墙角边的那盆发财竹也摆上了,没有经过修剪,绿油油的长的正旺。还是三个房间,还是一样的分配,连窗帘都是刻意的颜色……澄然看过每一个细节,感觉一切都对上了,还是一样的,还是他们的家。他终于又回来了!
只是这次比当年晚了两年,现在他都十岁了。他特意去厨房里比了比,他已经长到蒋兆川的腰间了,一伸手,就抱住他爸精瘦的腰,脸贴在他的背后,随着蒋兆川的动作走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