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子文把林轻扶起来,两人刚要过马路,一辆车从街角拐过来,可能是路面太滑,车轮一斜,就朝着林轻他们俩人过去了。
于子文赶紧把林轻往身后推,还没来得及来个英雄救美,面前一股水花,车在他们俩人面前半米生生停住。
于子文松了一口气,一转身,却发现林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跌到那车前头去了。
他吓了一跳,赶紧去看她:“没事吧?碰着哪了?”
林轻看了眼正在打开的车门,低声说:“有事。”
于子文上下左右瞅瞅她,没见添新伤,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么不小心,平地也能摔倒。”
林轻恨铁不成钢:“我是被撞倒的!”说完扯着于子文的领子把他拉近,看了眼刚下车的司机,“咱俩运气好,今天估计不用找你朋友了。”
说完,她掏出手机“啪”“啪”拍下车牌号,又指使大脑当机的于子文给她和车拍了几张合影,才对吓得哆哆嗦嗦的司机说:“老爷爷,这黑灯瞎火还下雨就不要开车了,真是差点就撞出人命了。子文,快报警。”
于子文莫名其妙掏出手机按了“110”,却被司机一把抓住胳膊,离近了闻得到他一身酒气:“小伙子,有什么事儿咱好说哇!医药费什么的少不了你的哇!”
林轻抽了抽鼻子,笑了:“酒驾啊?那就好说了。爷爷您是想私了是吧?那咱们坐下好好谈谈我这一身伤。”
莱茵医院停车场,张秘书熄了火,擦了擦汗:“刚才那一下可真是险哇,小张我都捏一把汗的哇。不过林小姐还是老样子,谁也不能在她身上讨着便宜咯。我还记得她刚学车那阵子哇,您派我陪她练车。那天也是这么大的雨,有个老头‘哎呦’一声就倒车前头了。林小姐其实老早就踩了刹车,一点都没碰着他。可是老头一张口就要两万块,不然就要和林小姐打官司。我记得林小姐当时也就十几岁吧,一点都没晃,掏出个手机就说‘爸,给我打50万,我要撞死个人’。等电话一放下,人早自己爬起来跑了。其实当时林小姐的手机都没开机。后来您在门口对付那个老太太,也是托林小姐的福哇。”
李大公子伸出一只手:“带烟了?”
张秘书一愣:“带是带了,李总您不是戒了吗?”
李洛基长眼睛一扫,拇指擦了擦下唇:“是戒了,不过正要捡起来。”他接过张秘书递来的烟和打火机,推开车门回头说,“你先回去。”
张秘书忙放下车窗:“李总,外面下雨,您至少带把伞哇。”
话音刚落,李洛基已经迈着长腿拎了把伞过来:“明早之前我要知道是谁把她打成这个德行。”
车尾灯在雨幕中慢慢消失,宏基大公子把伞扔在一边,靠着停车场的围墙抽出支烟来。
戒了三年,是该捡起来了。
“啪”的一声,金属打火机上燃起一朵小火苗,他叼着烟凑近火苗,却怎么也点不着。
雨水顺着头发滴答滴答而下,李洛基抬头看了看天,无奈走过去,弯腰将杵在地上的伞捡起来,撑开。
纯黑的雨伞盖住一方天幕,他扔掉被打湿的烟,又抽出一支来。
香烟的末端燃起几丝细小的火星,火星还没亮起来,一股强风带着噼里啪啦的雨水吹进伞下。
又灭了。
事实证明,人倒霉的时候塞牙缝,和喝不喝凉水没太大关系。
在这个晚上,宏基大公子就好像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次次燃起火光,又看着那火光一次次熄灭。唯一不同的是,他在火光中只看到被风吹得凌乱的公共垃圾箱。
他拉了拉萨维尔街上裁缝店定做的西裤,一屁股坐在围墙根儿底下,抬起伞看向住院部的方向。
三年太长,三年也短。
林轻,你出来得太早了。
夜幕如水,李洛基从地上捡起根已经湿透的香烟叼在嘴里,低笑两声,站起身来。
“别留疤了。”
林轻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早上。
她醒来的地点,是莱茵医院病房。
这是林轻和王铭清结下梁子以后第一次来莱茵,原因很简单:这家私立医院是信宏的。
她默然环视了一圈死对头家的病房,才看见在角落里打瞌睡的于子文。
当年,一个房间里五个人。
一个握着她的手反手捅了他自己一刀。另外三个一致咬定是她林轻蓄意伤人。
那天第一个站出来的证人,就是你二姐。
☆、第十五章
半张脸上缠着纱布,她想起来昨晚是怎么个流程。
整个故事很励志且容易带坏小孩:她带着一身伤,身残志不残地坐在雨里和老头谈价谈到五万二,老头刚把钱转到她户头上,她就倒下了。
2d世界里出来的果真是有着超乎寻常的消费观,这个于子文当然是当做买装备了,竟然给她弄到最近最贵的莱茵来了。
还没来得及细想,三声敲门起,三个人随后进来。
等林轻看清和护士一起进来的两个,满脑子都是一句话:一个思想若称不上危险,那么它就不值得被称作思想。
她干笑两声,看了眼睡得死的于子文,又看了眼穿着病号服身上多处包扎的黑子,最后转向还穿着马甲的张超。
张超眼波含情地看向一言不发的黑子,掩口笑道:“咱们翻了一晚上的病历,小姑娘,你还真在这儿。”
林轻见自闭患者默默立在床脚看自己,不禁心虚:“喂,有点素质啊,医院里不能动手啊。”末了反应过来,“你是来要钱的?”
她见对方不说话表示默认,心里一定:“我现在心情不好,不想谈钱。你说咱们都是一起在泥地里滚过的交情,谈钱不是伤感情吗?”说完淡定揉了揉肚子,“哎呀,这昨晚一别还没吃饭。要不这么着吧,你先给我买点早点,我吃了饭有力气了,说不定就能早日下床给你拿东西去。”
说罢看向张超:“大叔,您别急着走啊。我是让他去。”
张超一脑袋黑线:“我说林小姐啊,哦对了昨晚翻病历可算知道您大名儿了。不是哥哥说你,你这一天天的幺蛾子也真真个多啊。”
他伸出一只手来从上到下比了比身边的木头桩子,“你说你看啊,这样,这样,这么玉树临风丰神俊朗一身贵气的人,像是能提筐给你买早点的吗?你就不怕折煞了早点铺子?而且你看看,你下手真狠啊……第一份啊,真是第一份啊,敢对这位这么动手的,全中国你是第一份啊!这伤还没好利索,你就打发人家跑腿?林小姐,好狠的心啊~~~”
看架势是要摸出手绢擦眼泪了。
林轻一连听了三个成语有点缓不过来:“你慢点,你慢点,那个叫玉什么什么风的?第二个又是风什么什么什么的?一身贵气我懂,这个我懂……”
她还没摸出小本,在张超不可置信的眼神下,脸上脖子上缠着纱布的木桩子默默走了出去。
张超直拦:“我说大少爷啊,您不是真要去吧?!您这怎么……怎么和卖早点的交流啊?不是……我是说您知道上哪儿买嘛?”
见他要跟着去,林轻赶紧爬起来去拦:“叔,别追了,那么大人了,不会连个早点都买不成。再说您不去还有人跟着呢。”说完对着外头喊,“黑子啊,多买点,我朋友也没吃呢。“
等人走了,林轻一回头,却见张超已经优哉游哉坐到窗台底下喝茶了,哪有一点紧张的样儿。
林轻噗嗤一笑:“叔,实力派啊?刚才差点都挤出眼泪了。”
张超抖着兰花指,“嘁——”地一嗲:“和你说了,叫哥。”末了看了看窗外鸟语花香,“林小姐还真有本事。”
林轻自认为自己本事是有些,但是不太明白他说的是哪个本事,只能挑最擅长的说:“小时候不好好读书,拳头上就长了点能耐。”
张超三根手指掩口笑:“哥哥说的可是另一桩事哦。林小姐,你也看到了吧,我们这尊佛呢,那从来都是刀枪不入五毒不侵连庙里的香火都吃不进的。这些年来他外公请了多少能人?那是从美国来的心理专家一直到蒙古的赤脚大夫,多少个能人请过来,多少个废物送回去。前几年每个月还能跟我们说几句话,这几年是连话都省了,真有事了就写几个字……”
林轻一惊:“他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