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轻。”他站在原地,喊她。
他很少指名道姓叫她名字,大多时候是羞答答地凑上来,摇摇尾巴,蹭蹭下巴,算是打过招呼了。
其实他声音低,这两个字在唇齿间有一种沙哑的缠绵,比念上首情诗还有效果。
只是这个时候别说念情诗了,就是现场写情诗一百首也挑不起她情绪:“还有什么大道理没讲完?”
他整个人还是有些愣愣的,半天才手忙脚乱地去口袋里掏掏。
等林轻看清他掏出什么时,整个人都有点站不稳。
她觉得,这个时候就算他掏出个皮卡丘来,她都可以接受。
可他……他掏出来一个绣花的香囊!
看着香囊上的嬉水的俩鸳鸯,林轻扶了扶墙:“王小黑,你别说话,别告诉我这是你绣的。”
他看起来有些伤,但还是递了过来:“是我。”
林轻只觉得自己对世界的认知正在一点点崩塌:“我说……我听说你这阵子把信宏重整了一边,还靠收购案把寰宇股价搞到史上新低……我就是想问一句,你到底哪儿来的时间和闲心做手工活儿?”
他歪头一想,表示这不是个问题:“开董事会、讨论收购案和见副总时,都可以做。”
天上又劈下来一道马赛克,生生把眼前王小黑的辨识度劈没了。
她闭眼,脑海里出现金碧辉煌的信宏会议室,股东们在七八米长的桌旁正襟危坐,神情严肃地讨论几百亿的收购案。
这个时候,坐在长桌一端的信宏小开掏出五彩丝绦,翘着兰花指镇定地穿针引线……
林轻捂了捂脑袋,只剩一句评语:“你真是有个好外公……”
不管你干出什么事儿来都给你兜了的好外公。
想到这里,张秘书的电话进来了。林轻不想多纠缠,快走几步进了电梯。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她见他站在穷奢极侈的走廊里,仍保持着递出东西的姿势。
王小黑,我现在需要的不是荷包,是炸药包。
兰台的年度校园轻喜剧《九醉》是由当红作家“还是那么瘦”的知名作品改编,讲述了痴汉女主宁九醉暗搓搓追男神的故事。
女主角的成功给了很多同样暗搓搓的女性观众们以希望,考虑到读者的年龄段,这部片子启用的演员都是青春靓丽型的偶像派。
当然,光靠脸也撑不起一台戏,本部片子还没开拍就受到热烈追捧,一是因为女主角,一是因为客串的配角。
发布会上人山人海,林轻在角落里坐下,一边玩口罩,一边和身边的张秘书打招呼:“张秘书啊,我知道你们李董事长不让你插手,但一会儿要真打起来,你可得帮我。”
张秘书拍着胸脯:“林小姐放心哇,也不看看兰台是谁的地盘,坑了谁也不能坑了林小姐哇。”
台上,导演和制片人讲过话以后,记者开始对准宁九醉的饰演者丁巾巾。
“丁小姐,这一次的女痴汉形象与您从前的荧屏形象大相径庭,你觉得自己有把握演绎出宁九醉的无耻吗?”
“丁小姐,我们听说您和宏基的李洛基先生是情侣关系,可不可以借此机会向大家说明一下?据说戏中有很多亲热镜头,您男朋友看了以后会不会吃醋啊?(笑)”
“丁小姐,自八年前的《浮生相尽欢》以后,您一直没有和尹先生合作过,这一次尹先生虽然只是客串剧中一个韩国留学生,但有不少和您的对手戏,八年后再次同台,您有危机感吗?会不会紧张?”
……
听到这个问题,林轻心里忽然升起不好的预感,目光一扫……
果然见到两个男艺人中间,夹了个一本正经的狐媚子。
横扫一排艺人,都是一男一女这样的排列,只有到了尹俊希这里,估计是没有女演员想坐他边上,最后只能在他左右排了俩英武的男人。
这么排,倒没有一点违和感。
好像是感受到林轻的目光,一直从容微笑的尹俊希凤眼一飞,看了过来,吓得林轻赶紧把口罩戴上。
千算万算,没算到这里有个炸弹。
想到这里一抬头,又看见一个熟人。
于子文,不,现在应该叫于繁了,正顶着一头中规中矩的黑短发,坐在演员席的最末一位。
林轻这才想起,来时张秘书好像是这么介绍了一句,这回新片的主题曲由新人担纲。
没想到这么新。
林轻脑袋直疼,只能希望黄二狗和黄毛今天老实点,别在自己弄幺蛾子的时候也来弄一手幺蛾子。
丁巾巾也算是在圈子里摸爬滚打很多年,回答问题和玩儿似的。
“为了把握角色,我特意看了几部冷d老师(男配扮演者)的片子,好好揣摩了一下那个心理。”
冷d平时就靠演猥琐形象出名,丁巾巾拿他调侃也不算伤人,大家只是笑。
“尹先生是我多年的老朋友,也是一位我一直很羡慕的演员。这一次能和尹先生再次合作,除了感叹缘分,我也是有点小激动的,当然,更多的是紧张。得知今天尹先生会出席,我昨天就去弄了脸,今天又特意求了我的化妆师,好怕被尹先生抢了女主角的位置。”
尹俊希那张脸摆在那,丁巾巾拿他调侃确实也不算过分,大家也是笑。
隔了几个人的尹俊希和丁巾巾一样是老手,对着记者们摆了个妩媚的造型,朝丁巾巾飞了个媚眼。
虚虚假假,其乐融融。
听了一会儿,林轻发现了。真是爱情让人瞎,丁巾巾平时也是挺机智一个人物,单说这几句话都巧妙地保持在调侃而不是讽刺的程度,就可见她情商不算低。
记者又问了一直被冷落的男主角和男配女配几个问题,着重采访了主题曲的演唱者于繁,才又默契地转回来。
“丁小姐,关于您和宏基李公子的关系,您还没回答广大观众呢!”
林轻坐直腰板,来了。
果然,丁巾巾莞尔一笑,竟是郑重其事拿着话筒站起来:“这个问题,我并不是回避,而是打算留到最后回答。”
她顿了顿,声音有些抱歉:“《九醉》这部片子,将会是我十年内接的最后一部戏。我今年24岁,过去的十年都奉献给了事业,我想歇一歇,为爱人、为家庭做点什么。”
林轻戴好口罩,对张秘书打了个手势,站起来。
台上的丁巾巾还在含泪演说:“哥哥他等了我很多年,我不能再自私下去了,我们将于……”
大家都知道她接下来要说的绝对是能霸占版面至少一星期的大新闻,因此偌大的会场内鸦雀无声,谁也没注意正从侧面走上台的林轻。
“李董事长的意思是,希望我们能在夏天完婚……”
一个“婚”字没发全了,她被人从背后一拉,刚一转身,两个耳光就“啪啪”上来了。
在场上的人反应过来之前,林轻抢过丁巾巾手里的话筒,用标准泼妇骂街的音调高声说:“我打死你个贱人!抢我男人!我洛基哥哥不过是陪你们玩玩,你还真把自己当正房了?!一个靠助理爬床的小四,还好意思逼婚了?!”
她戴着口罩,丁巾巾一时没认出她来,只当是哪里来的黑粉,慌忙中处理还算得当:“小姐,你是什么人?说话请讲证据。”
林轻无视她的问题,抬手往台下撒了一沓照片,转身指着站在丁巾巾身后的助理严吉:“丁巾巾,我洛基哥哥陪你玩不过是因为这个小白脸。要不是你借用职权威胁自己的助理,把两个人的度假生生变成三人行,我洛基哥会看你这种女人一眼?”
底下的记者们已经看到了林轻撒的照片,都是严吉blog截图,很明显,那所谓的“两人甜蜜旅行”,确实都是三个人一起去的。
丁巾巾懵了:“你说什么?我和哥哥的事和严吉有什么关系?”
“哥哥?不过是个靠男助理勾搭男人的婊、子,”林轻笑了,后面的半句话几乎是一字一咬说出来,“你有什么资格叫这声‘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