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然幸福,他依然专情。
赵晟伦如夜般深沉的双眼静静地盯着柯清怡,心里因为她的语气而不觉一软,他沉声道:“朕好久没有在晚上给颜儿暖手了。”
言下之意,柯清怡自是了然。
柯清怡推却道:“臣妾身子还未好全,这间屋子又血气太重,皇上龙体金贵,还是不宜过夜。”
赵晟伦一愣,万没想到对方会直接拒绝自己,神情高深莫测起来,握着柯清怡的手也紧了几分。他道:“颜儿,你当真是事事都替朕着想。”
柯清怡笑着轻声道:“时候不早了,妹妹一定已经在楚华宫等着皇上用晚膳了,皇上快去吧,莫让妹妹等急了。”末了,她又喃喃般加了一句,“皇上可能不知道,这种苦苦期盼的滋味最是难受……”
虽是笑着,但她的眉眼间却是挥之不去的哀愁。
落寞的,凄凉的,顾影自怜的。
赵晟伦忽然想起,自己的皇后已经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开怀地笑过了,平日里虽总是保持着笑容,但却是强颜欢笑而已。
其实他都看在眼里,只是没有放在心上。
他的怀颜,本该有着世上最温暖人心的笑容,矜持而不做作,灿烂而不浮夸。
是什么改变了她,让她的笑容变得如此沉重,比哭还叫人难过。
赵晟伦久违地想起七年前初见宋怀颜的时候,少女二八正是花开年华,浅装简鬓,淡妆轻施,虽无惊世容貌,如出水芙蓉一般恬静秀气,笑起来时如同春风十里,清风扑面。
他都快忘记了,他如今所厌倦的宋怀颜的清淡,曾是他心头的最爱。
然而他现在的最爱,已然是明艳的美人楚妃。
☆、第18章 旧爱女配萌萌哒(六)
赵晟伦蓦地心疼,将柯清怡紧抱在怀里,沉声道:“颜儿为何总要将朕往外推?朕等下就叫人传话回去告诉楚妃,今天不过去了,朕要留在这里陪颜儿。”
那怎么行,你不继续宠着叶绮遥,她怎么能有机会摇身成王?
柯清怡叹了一口气:“皇上,你这不是让臣妾难做吗?”
赵晟伦不知所以:“此话怎讲?”
“下午妹妹刚来探望过臣妾,还特地为臣妾亲手做了补汤,陪臣妾聊了好一会儿,解了臣妾的闷。臣妾又怎么能不顾情义,让皇上失约于妹妹。往后在后宫之中,妹妹又如何能毫无芥蒂地与臣妾相处,相信臣妾毫无恶意呢?”
赵晟伦的语气中略带责备:“颜儿,你就是太过于谦让了。别的也就算了,你要连朕也让出去吗?”
柯清怡淡淡道:“皇上,这不是让不让的问题。臣妾知道,皇上的心已经都在妹妹那里了,臣妾是留也留不住,与其自私地徒劳留你,不如放手成全一对佳人。”
赵晟伦显然被柯清怡这一副已全然掌控了解情况的淡然语气给惹恼了,他的大手一把掐住柯清怡的下半张脸,盯着柯清怡,想要直望到对方的心里:“你,是,要,成,全,朕?”
……为什么她以前那么喜欢写男主捏女配的下巴啊啊啊啊!
这个赵晟伦,不仅智商情商比方森译高,难对付得多,连扳下巴扳的部分都比别人多!
麻蛋你这个暴君,还懂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了!
柯清怡心里疯狂吐槽,脸上却努力维持处事不惊:“臣妾知罪。”
赵晟伦微眯着眼睛:“你知什么罪?”
柯清怡故显惊慌地看向他:“狂妄之罪。皇上愿宠爱哪位妃嫔,本就是皇上自己做主,哪由得了臣妾成全?是臣妾把自己看得太高了,还请皇上喜怒!”
柯清怡越是慌张谨慎,赵晟伦心中就越是气恼。
本是和他花前月下亲昵的结发妻子,现在看他却如朝臣见他一般,客套疏远,小心翼翼,似乎一个不小心,就会丢了脑袋一样。
他的怀颜,曾经肆意与他谈笑斗嘴,现在竟然如此畏惧着他。
连一个但凡女人就会有的嫉妒,都勉强自己扔掉,换得两字“成全”!
赵晟伦越想心中越是不悦,他松开了柯清怡,站了起来,什么都没说,便转身离开了。
可谓是拂袖而去。
“皇上起驾——往楚华宫——”
“奴婢(奴才)恭送皇上——”
送走赵晟伦,柯清怡松了一口气,虚脱般躺在床上,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这一仗,她打得凶险,但好在是赢了。
然而她知道,之后的每一步,都会比今天过的还要凶险,万不可掉以轻心!
自从这日以后,赵晟伦就少有来找柯清怡,倒是叶绮遥与柯清怡的接触频繁起来。
许是同情宋怀颜,又许是想搞好关系以便日后利用,叶绮遥时不时来凤仪宫看望柯清怡,最开始两人只能在屋子里聊天,后来柯清怡的身体逐渐好了,可以下床了,叶绮遥就经常陪着她出门走动。
柯清怡从不浪费每一个能博取叶绮遥好感的机会。
作为作者菌,她当然知道叶绮遥的真实身份,也知道现在的叶绮遥已经有了相当厉害的帮手——当朝年少有为的右丞相江泊铭,实际上是叶绮遥未进宫之前的结拜兄长。在这之后,叶绮遥还会凭其能力,结识一个又一个大人物,一步步走向帝王之位。
柯清怡不打算改变叶绮遥的命运,取而代之,那实在是太累太麻烦了。
况且宋怀颜心愿里的前半句就是“不争不抢”,至于后半句……
也是要靠叶绮遥才能达成。
柯清怡后来喜欢上练字,托宋怀颜的福,原本不会写毛笔字的她竟然能写出一手的簪花小楷,很是工整好看。
但她开始练草书,却故意写得稚嫩生涩,不至于让人看不出来是什么字。
她知道赵晟伦在她屋子里安排了眼线,她的一举一动都能为他所知。
但她日复一日将那一两句话翻来覆去地写遍,赵晟伦却始终都没有来。
柯清怡有些失望,这是她第一次失手。
然而阴错阳差,这些反倒是让叶绮遥看到了。
这天她在书房练字,适逢叶绮遥来找她,被红烛带到了书房里。
一进屋,叶绮遥就看到地上落了几张被柯清怡写过的白纸,拿起来一看,嘴上不禁轻声念了出声:“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再看另一张,上面写着“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本是缠绵的情话,却用草书写得缭乱,顷刻间字字泣血含泪,好不惨凄。
这笔墨之间尽是笔者破碎的心意。
叶绮遥眼色一暗,抿了抿嘴角,抬眼望去,柯清怡好似并没注意到她的到来,还在埋案练字,专心致志。
不在人前的她脸上没了笑容,眉头轻蹙,脸色自小产之后一直不见红润,肩膀瘦弱,这样看去隐隐有些落寞清冷。
今已入秋,天气开始慢慢地有点凉,但柯清怡仍是穿着夏天的宫服,不免单薄。
叶绮遥悄悄地向丫鬟要了一件披风,然后走到柯清怡身后为她披上,同时也瞥到了柯清怡正在写的一行字,同样是草书,写着“一生一代一双人”。
尽显缭乱伤心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