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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何况对方是一个志在香肠的贼,估计不过是三脚猫功夫,会一点轻功,越过砖墙盗走香肠,没什么威胁。
    但正是这个被小瞧的乞丐,让柯清怡大跌眼镜。
    只见他背对着柯清怡,并未回头,却在后者快要接近自己时的那一瞬,身形一晃,看似无意地轻巧地躲过了柯清怡的一击,绕到了另一个方向,继续揣着满怀的香肠,优哉游哉地慢慢走着,像是根本没注意到柯清怡的出现似的。
    柯清怡堵了个空,心里来气儿,以为对方是侥幸,于是又悄无声息地卯足劲朝着对方的后背冲去,手上翻了个剑花,想要从后面往前探来挡住乞丐的前行。
    但老乞丐就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在关键时刻忽地弯下腰腾出一只手拍了拍破鞋面上的尘土,又让柯清怡扑了个空。
    柯清怡也没愣住,而是眼疾手快地将带鞘的剑端转了个方向,就着现在的这个位置往下落,想着起码剑气能刮着对方脸疼,给点威慑。
    然而事情第三次超乎她的意料——就在她将剑往老乞丐身旁的土地捅下去快大半的时候,对方敏捷地往反方向偏了个身,极其敏捷,但动作间却始终透着漫不经心。
    身前一空,柯清怡差点面朝下摔倒在地,好在剑已直插入土,撑起她的身躯,才不至于太难看。
    老乞丐好像这时才发现柯清怡的存在一般,手上稳稳地兜着香肠,笑眯眯地跟柯清怡打招呼:“呀,小姑娘,下午好啊。这么冷的天干嘛跪地上啊?”
    他虽是衣衫破烂,但穿得倒是不少,什么烂布杂条都往身上绕,裹得十分严实。他的头发早已是一个鸟窝,也不知道是多少个月没洗过澡了,脸上也黑黢黢的,只有一双眼眸和一排白牙很是夺目,仔细一看,会发现他的眼角布了些纹路,因为填了尘土而显得沟壑较深,整体看来年龄大概在四十到五十之间。
    见他笑得没心没肺,柯清怡就火大,她咬牙切齿道:“你还好意思跟我打招呼!你这个偷别人辛苦成果的贼!”
    要知道古代没有碎肉机和灌香肠的机器,这所有肉都是她亲手剁的,然后又用冻僵的手往肉里掺料,用铁圈撑开肠口,一点一点将肉塞进去,手上因练剑而伤的小口被佐料浸得生疼,一双白皙的玉手很快就是通红一片。好不容易将一串肠给灌好扎好节后,还要拿起细针来往灌好的香肠上戳上小孔——为了更好的风干。
    就单单说老叫花子怀里偷的那部分吧,都是她辛苦一天才做出来的成品。
    被主人家当场逮住,老乞丐非但不惊慌,反而风轻云淡:“哎呀,姑娘家脾气不要那么冲嘛。你香肠做了那么多,够吃了,分给我一些又不会饿死。”
    “你!”柯清怡气急,不知道哪里跑来这么个没皮没脸的叫花子,偷了别人东西还理直气壮。于是她也不跟对方啰嗦了,将剑拔起就冲老乞丐刺去。
    一招清风弄影来势汹汹,但老乞丐却笑着一跃而起躲过她的扫腿,又往后一转闪避随后而来的剑击,迎刃有余,稳稳落地,没有动手,怀里的香肠一根未落。
    “小姑娘,”老乞丐慢悠悠道,“你这花拳绣腿不仅不经看,还不经用啊。这剑拔出鞘,空有杀气了,但雷声大雨点小,真是让人有点失望喔。”
    柯清怡没好气道:“用不着你来对我评头论足!”
    说着,她使出一式皎月当空,暗地运气,借着身旁的大树略施轻功,身形一时敏捷胜风,快得让人看不清动作,然而下一秒便现身在老乞丐正上方,长剑直横,虽是有剑鞘包裹,却仍渗着凌厉的剑风。
    老乞丐抬头看向她,幽深的眼眸闪烁着不一样的光芒,似是赞赏。
    就在这时——
    他单手环住香肠,右手处不知何时从何地抽出了一只竹棍,只是一抬手,就硬是接下了柯清怡这当头一击!
    柯清怡从半空中落回地面的同时,老乞丐手中的竹棍也断了开来。
    “啧,早知道偷一个长老的打狗棒了,丐帮小喽啰的竹棍果然不结实。”老乞丐仍是气定心闲,“小姑娘,刚刚那招你练得很不错啊,有七分你爹的样子了。”
    柯清怡愣了愣:“你是谁,怎么会认得我爹?”
    “哦,我啊?”
    老乞丐嬉皮笑脸的样子真的十分欠揍:“小姑娘,我是你顾珩叔啊!真是令人怀念啊,你满月的时候我还来讨过酒喝呢!”
    ☆、第74章 炮灰女配萌萌哒(七)
    “咕噜咕噜咕噜。”
    顾珩大口大口地将水灌进嘴里,像是在沙漠里渴了好几天的旅人,凉白开都喝了六壶了,害得柯清怡不得不开始忙活着烧水。
    顾珩和顾枕棠身形差不多,所以柯清怡找了件顾枕棠的衣服让顾珩换上,又出门打了一盆水煮温了给顾珩洗脸洗头,可转眼清水都成了泥浆,柯清怡歇不得片刻,只有把脏水倒了后重新打了一份水过来,如此来来回回起码跑了七趟,顾珩的脑袋才总算是打整干净了。
    见柯清怡忙上忙下,顾珩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反倒是乐得被人伺候,甩了甩湿哒哒的头发,心满意足地打了一个水嗝,懒洋洋道:“侄女啊,我水喝够了,你们这儿有没有什么吃的啊?最好是牛肉,撒一点辣椒面,再热上那么一壶小酒,那滋味……啧啧啧,妙不可言!”
    柯清怡找了一块干布递给他,无奈道,“顾叔叔,你还是先把头发擦干吧,这天气冻着呢,别着凉了。”
    谁知顾珩一副无辜的模样,毫不客气道:“侄女啊,我好几天没吃饭了,手都没力气了,还是你帮我擦吧。”
    “……”
    胡说!刚刚不知道是谁生龙活虎地抱着香肠跟我过招!
    正当柯清怡不知该如何吐槽顾珩的时候,顾枕棠回来了。
    他背上扛着一大袋年货,大冬天的出了满额头的汗,脸颊泛红,一张冷脸在这寒冬季节倒像是春风融了冰雪的湖面,平静中更添几分平易近人。他抬眼就看见了优哉游哉坐在自家桌前的顾珩,愣了愣:“师父?”
    “哎,我的蠢徒弟。”顾珩摸了摸因这段时间的邋遢而留出来的胡子,笑得有些得意,“怎么样,为师留胡子的样子是不是很成熟,有种别样的英俊?”
    顾枕棠面无表情,毫不犹豫地拆穿他,吐出一个字:“丑。”
    “……”顾珩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顾枕棠看了看顾珩湿漉漉的头发,又看了看柯清怡拿着干布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不由地皱起了眉头,直接地问道:“小静,师父没有为难你吧。”
    “为师是这种人吗!”顾珩瞪大了眼睛,“我们相处得相当不错,对吧,侄女儿?”
    顾枕棠不置可否,看向柯清怡,又问了一句:“他叫你给他做什么?”
    柯清怡顿了顿,还是实话实说道:“顾珩叔让我帮他擦头发,然后你就回来了。”
    顾枕棠放下沉甸甸的一大袋东西,捋了捋袖子,拿过柯清怡手中的干帕子,淡淡道:“还是我来吧。”
    闻言,顾珩身手敏捷地从凳子上跳起来,哪有半分刚才所说的累得四肢无力的样子,整个人精力充沛得像个小孩。他眼疾手快地夺过顾枕棠手中的东西,看都没看就展开盖在头上,用手胡乱揉着,笑嘻嘻道:“还是不劳烦徒弟了,这种事为师自己来就可以了。”
    看顾枕棠那沉着脸挽袖子的样子,要真让他给自己擦头发,岂不是头皮都要伤一层?
    虽然最近总会冒出几根讨厌的白发,但顾珩还是很爱惜自己的头发的,。
    看见师徒二人的相处模式,柯清怡站在一旁大跌眼镜。
    原文里顾珩几乎没出现过,至少在柯清怡弃坑之前,他一直以来的存在感只不过是顾枕棠话语间偶尔提起的一个名称,读者只知道顾枕棠是一个非常念及师门情谊的人,心底对顾珩也是心怀感激,很是孝顺。
    没想到真实情况居然是这样。
    顾珩无赖幼稚,嬉皮笑脸得像个小孩,但养出来的徒弟却面瘫成熟,稳重淡定。
    这也难怪顾枕棠有着一手好厨艺和细心体贴的性格了,从小就要照顾这么一个随便懒散的师父,说不定年纪很小时就要开始学着给顾珩收拾烂摊子,像是付酒钱交房租找东西这类事情,对顾枕棠而言大概已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柯清怡知道,虽然顾枕棠言语上对顾珩不冷不淡,但心底其实很尊敬关心顾珩。
    几乎每一个月,顾枕棠都会写两封信回去问候师父的身体状况,并附上季节更迭天气变幻的衣食嘱咐,顺带汇报柯清怡的情况——记得上一次他俩冷战,顾枕棠就写信求助于顾珩,虽然字句简洁,用语淡漠,但还是能感受到其间的信任与依赖。
    看着顾氏师徒你来我往地斗嘴,柯清怡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了郑启宵。
    准确而言,应该是沉寂已久的慕容静看到眼前这幕后想起了那个人。
    慕容闻渊是真把他当儿子,但郑启宵却未必将他视作亲人。
    如果身份对换,顾枕棠的父母像郑启宵的父母那样被仇家杀害,他十岁被顾珩收养,会不会也在拜顾珩为师的最初就谋划着复仇,然后盗走乘风剑,在被顾珩发现后,第一反应不是放下剑认错,而是手执剑刃,与之对抗?
    如果他也失手杀死了顾珩,那他会不会对顾珩的尸身置之不理,仓皇而逃,情急之下掀倒烛火,欲用一场会伤害更多无辜的大火来掩盖自己的罪孽?
    如果他也放了火,策马而去,会不会也是一路都不回头,咬着牙,紧握着剑,毫无留恋地离开熟悉的城市,就这样开启自己的新篇章?
    如果他也离开了,会不会短短两年就认不出自己的义妹,在人前不提恩师顾珩一句?
    如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