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重复了一遍,语调舒缓,尾音拖得长,“真的不要喜欢我。”
陈言墨沉默了一阵子,然后淡淡地挥开她的手:“我没有。”
他说完,回过身,去找自己的铲子。
肖芊芹跟在他身后,点了点头,“没有就好”。
陈言墨继续完成他的植树大业,只不过却开始频繁地出错。
他耐着性子,不动声色,一步一步地做完。
烈日当空,气温很高。
肖芊芹今天作死地穿了一件黑衣服,她觉得自己快被晒得融化了。
终于,陈言墨拍拍手,搞定了。
他正要站起来,突然一阵晕眩,身体往一边倒去。
肖芊芹眼疾手快地接住他。
他半依在她怀里,脸色苍白,喘息声很重。
肖芊芹说:“是不是中暑了?”
陈言墨不在乎地摆摆手:“不是,老毛病。”就连声音听来都很虚弱。
肖芊芹不太放心地看着他:“真没事?”
“没事,有点累,扶我回房间休息下就好了。”
肖芊芹犹豫片刻,按照他说的送他回房间。
他上楼梯的时候都使不出力气,几乎将重量都施加在她的手臂上。
她觉得陈言墨的身体不像年轻人,没有朝气和活力,他像是提前进入了老年期。
好不容易将他送回房间,扶他到床边坐下,她才离开。
关上门,她忧心忡忡地皱起眉头,目光飘到同一层的另一个房间门前。
不知道女主人在不在,她有必要找她谈一谈。
☆、第76章
华云裳不在别墅,今天陈言灵过生日,别墅留给他们一群年轻人狂欢。
肖芊芹给她打了电话,华云裳报了一串地址,说宴会结束后会派司机去接她。
这次她们见面的地方是在一家茶馆,环境古雅悠韵,下午人少得清静。
古琴伴着琵琶弹奏的乐声,和浓郁的茶香味一起在室内飘散着。
肖芊芹的心却无法放松下来,她紧紧盯着坐在木桌对面的人,脑海里思绪万千,最后还是决定不要绕圈子了,有话直接问。
“你是不是对陈言墨做了什么?”
华云裳对着滚烫的茶水轻轻吹了口气,闻言只是掀起眼帘波澜不惊地看了她一眼,“你指什么?”
“他面色越来越差,是不是因为你给他吃的药?”
华云裳淡淡抿了口茶,神色如常:“什么药?”
“我听说你给他吃了会伤害大脑神经的药,是不是真的?”这下肖芊芹说的很清楚了。
华云裳放下茶杯,缓慢地点了点头:“嗯。”
她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承认了,一个没有分量的“嗯”字带过所有。
肖芊芹下意识地握起了拳头,眼里凝着浓浓的不解:“你怎么狠得下心,他是你的儿子,你不是很爱他吗……为什么要害他?”
喂药这种事情,长年累月,并不是一时冲动,中间她哪怕是有一点点后悔,都可以及时停止。
“我爱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华云裳不经意勾起嘴角,声音带着丝丝凉意,“实话跟你说吧,他是我在陈信延的逼迫下怀上的孽种,要不是当时陈信延死的时候已经八个月了,我早就把他打掉了。”她说完,停顿了一下,反问肖芊芹:“你觉得我会爱他吗?”
“陈信延的孩子?”肖芊芹如遭雷劈,“……他不是陈言墨吗?”
她喃喃自语,“那他是谁?”
突然一个机灵,“他是阿五?”
华云裳不置可否:“我没有给他取过名字,不知道他原来叫什么,但他现在是陈言墨。”
肖芊芹愣愣地看着他:“那原来的陈言墨呢?”
华云裳言简意赅:“死了。”
她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血无情,好像口中那个已逝的人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肖芊芹目瞪口呆:“死了?怎么死的?”
华云裳用毫无起伏的音调说出令人震惊的内幕:“14年前在美国的那场车祸他就死了,不过我狸猫换太子,所以才有了现在的陈言墨。”
肖芊芹嘴唇颤抖,她紧紧闭上,想到些什么,才又睁开:“那场车祸……是你一手策划的吗?”
之前一直直言不讳的华云裳被问到这里却沉默了一阵子,她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不知应不应该告诉肖芊芹,可转念一想,这些事情早晚是要向她坦白的……
华云裳点了点头,声音依旧清冷:“是”。
“陈言墨从娘胎里出来就患有遗传性心脏病,他的主治医生说即使换一颗心脏也未必能活得过十二岁。我提出让他安乐死,然后找人顶替他继承财产,他的医生不同意,还以此威胁我要告我,我怎么可能让他得逞,所以就假装屈服,让他们去美国做手术,然后设计了那场车祸,一石二鸟。”
肖芊芹脸色煞白。
人命那么重要的东西,在她嘴里如同草菅,三言两语就轻易带过。
曾经她以为华云裳对陈言墨或对阿五,或多或少是有感情的,可现在看来他们两个对她来说都不过是只有利用价值的棋子。
这些光是听着就觉得毛骨悚然的事情都是她做的。
光想到这里,肖芊芹的手就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幸好她手里没有拿杯子,不然茶水肯定都洒了出来。
华云裳定定看着她,眼神稍微柔软了一些:“你是不是觉得妈妈心狠手辣……可是是陈家人先害得我家破人亡,一想到你爸倒在血泊里死不瞑目的样子,我就觉得自己做的这一切都不过分了。”
提起过往,她眼神中浮现出一抹狠厉:“最心爱的男人在你面前慢慢死去,你却完全无能为力的那种体会,你能懂吗?我本应该跟他一起死去,而不是苟且偷生,可我后来觉得自己不能死,如果我也一死了之?岂不是太便宜那帮人了?”
茶杯不知觉地在手中被捏紧,“所以我必须背负着仇恨继续活下去,而且我要过得很好,陈家的一切都让我厌恶,我要征服它然后毁掉它。”
肖芊芹不知听进去了多少,她无言地张着嘴巴,微微皱着眉头。
那副表情让华云裳感到不安。
她按住肖芊芹的手,声音尽量放得最轻,就像母亲抚摸亲爱的女儿:“琬儿,我只会对陈家人这样,你别怕我,你是我的宝贝,妈妈绝对不会伤害你的。”
肖芊芹如坐针毡。
半晌,她不着痕迹地抽回手,垂下眼睑,不解地问:“你既然这么厌恶陈家,为什么还要嫁给陈立旬,为什么还要为他生了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