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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麓川替她拉开了副驾驶门,绕去驾驶座,“走吧。”
    顺理成章的,到了小区门口,陈麓川提着东西,送她进去。
    送到了楼下,又送进电梯,最后一口气送到了家门口。”
    林阅又是道歉又是道谢,陈麓川将袋子放在门口地砖上,退后一步,整了整衣领,笑答:“没事,举手之劳。”
    静了静,林阅道:“明天早上就不麻烦你了,我乘地铁过去挺快的。”
    陈麓川看她一眼,坚持道:“反正顺路,我八点十分到小区门口,你来得及吗?”
    林阅忙说:“来得及。”
    “好,到了我给你打电话。”
    林阅点头。
    沉默片刻,陈麓川说:“那我走了。”
    林阅又点了点头。
    陈麓川站立数秒,很轻地笑了一声,“那行,赶紧进去吧,早点休息。”
    “嗯。”
    陈麓川再无话说,转身,刚迈出一步,忽听身后小声叫他:“陈麓川。”
    陈麓川立即站定回身。
    林阅抬头看他,手指不自觉攥紧了,“……你下午说,我可以对你有成见,但别影响工作……其实,我对你没有成见,”顿了顿,“没有任何成见。”
    陈麓川目光立时一敛。
    头顶白色的日光灯照着两人,地上只有两道浅淡的影子。
    话说完,林阅顿时失了所有勇气,再不看看他,缓缓低下头,瞅着那两道影子。
    半晌,就在她快觉得难以呼吸时,终于听见陈麓川低低地笑了一声,“……是么,我一直以为你挺讨厌我的。”
    林阅微讶,不由抬眼看他,“为什么?”
    “嗯……”陈麓川也看着她,“你不是一直在躲我吗?”
    林阅脸一热,下意识否认,“……没有,我可能就是这样的性格,有点不会跟人打交道。”
    陈麓川顿了顿,一时也分不太清林阅这话是事实还是借口。
    每每在他以为两人关系稍有些和缓的时候,林阅总会用客气疏离的态度否认他的认知;可当两人正儿八经单独相处时,她又比任何时候更容易接近。
    陈麓川想了想,有些事儿还是得摊开来说,“五年级那事儿,我跟你道歉。小时候贪玩不懂事,一时着急才打扰你……还有那天,也不是有意要别你的车……”
    林阅急忙打断他,“你不用跟我道歉,这都是小事儿,我从来没在意过。我不讨厌你,我……你这人挺好的。”
    陈麓川笑了,“是么。”
    林阅猛点头,此刻甚觉言语的力量微乎其微。
    她恨不能将一颗心剖出来给他看,历数数载而来的斑驳心事,可此刻从嘴里吐出的,尽都浅薄苍白。
    林阅抬眼看他,一张脸涨得通红,几个字在喉间滚了又滚,却最终又被自己生生咽下,“……谢谢你,不管是工作上的事,还是你送我回来,这回,还有上回……”
    “没事,”陈麓川笑答,“你也帮过我,有来有往而已,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林阅费力笑了笑,“嗯。”
    “好了,”陈麓川看着她,“进去吧,我走了。”
    林阅点头,“注意安全。”
    “嗯。晚安。”
    “晚安。”
    身影朝着电梯门去了,林阅打开门后立了好一会儿,方才进屋。
    玄关处支了一个低矮的柜子,可坐着换鞋。她脱下靴子,却没立即换上拖鞋,坐在矮柜上发呆。
    不得不说,方才与陈麓川的一番对话,让她心里燃起了一丛小小的火苗。
    她想到了在归元寺数罗汉求的那支签,“毫厘驰千里,朝暮一念中”。
    再不能这样下去了,战或退,她得尽快做个决定。
    ☆、第14章
    青春正年华的高一时期,林阅也干过一些傻事儿。彼时班上流行叠星星,长长的彩色吸管,五分钱一根,买上五百二十根只要二十五块钱。一到下课时间,班里女生就将藏在桌屉里的吸管拿出来,一边聊天一边运指如飞。
    林阅准备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瓶子,叠一个放一个,预备把五百二十根塑料吸管编完了,就去找那人告白。
    后来,班主任粗暴干涉,刹住了叠星星这股“不正之风”,林阅的计划也跟着无疾而终。
    再后来,文理分班,林阅不顾老师和父母的劝阻,一意孤行报了理科。从那时起,风花雪月多愁善感便渐渐离她而去,上课下课,脑袋里都塞满了分子式函数题受力分析遗传变异……好歹天道酬勤,高考那年逢上题目简单又发挥超常,最后成绩下来,比一本线高出四十分。
    林阅七弯八拐,找人打听到了那人的志愿,便按照他的填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那年江城尚未真正实行平行志愿,如果一本的第一志愿没录上,就只能被刷去二本。以林阅的成绩,报考江大计算机系十分冒险。
    为此何珊大发雷霆,直骂她缺心眼儿。连一贯不怎么干涉女儿做决定的林立明也出面劝导,让林阅考虑考虑中山或者厦大,一样的985、211,分数低些也更保险。
    不管他们如何软硬兼施,林阅始终不为所动,她甚至做好了一旦掉档就复读一年的打算。
    好在最后江大的提档线出来,林阅比那分数高了五分。
    何珊每每提及此事都是心有余悸,也正是这事儿让她彻底见识到了自己女儿的性格:平日里看着闷声不吭,耳根子软,别人说两句好话就立场动摇,实际上极有主意。好比这几年,为了她的终身大事儿没少苦口婆心,可她就能不紧不慢,没事人一样。去年吵了次架,一声不响地就把房子买了,直到所有手续办妥了才知会家里。
    上了大学的林阅,自然没少遭罪。课程进度跟不上,费了老鼻子的劲儿,最后也只能低空擦过。然而这还不是让林阅最难受的——那时候陈麓川正跟他异地恋的女友打得火热,一到放假就直奔另一城市。
    陈麓川和他女友是高考结束那天在一起的。那天林阅鼓足了半辈子的勇气,揣上一封洋洋洒洒的千言情书,走去楼上,打算跟他告白。
    刚刚解放的学生正站在走廊上往外扔书,纸片雪花似的飞舞。林阅去得巧,恰恰逢上了好戏开场——
    教室门口围了一圈的人,将陈麓川与他们班的班花围在中间。
    远远的也听不清说了什么,只见在越来越激烈的起哄鼓掌声中,那个女生主动凑上去,踮起脚。顿时一阵怪叫。
    林阅把那封信撕了,扬手一扔,纸屑混进了纷飞的书页和试卷之中。
    大二下学期,陈麓川和他女朋友分手了。
    林阅辗转打听,听说其实两人关系早有裂痕,只是迟迟未断——毕竟是初恋。好比女孩儿买的第一双高跟鞋,即便再不合脚,也总要忍痛凑合一阵。
    林阅重燃希望,耐心等待合适的机会。
    大三上学期,在耿浩然的组织下,班上一行十余人去上饶旅游。那时婺源刚刚成为热门的景点,无数大学生趋之若鹜。在婺源住宿的那天晚上,林阅做足了一切准备,出门去找人。
    到了陈麓川的房间门口,正要抬手敲门,听见里面传来嬉笑的声音,似是耿浩然、孙磊他们三人在打扑克。
    林阅踌躇,决定换个时间,打算走,听见耿浩然笑道:“……来来说回刚才这问题,老陈,你真不喜欢林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