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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5 章
    无法再次入梦。
    即使小弥的身躯没有因为死亡消散, 方以唯现在也做不到再次进入到海德拉的梦境中——就在刚刚那段时间里, 这列载着她和林安儿的列车已经开出了相当远的距离。
    伴随着空间上的远离, 能够感应到的属于海德拉的波动越来越弱, 直到消失在她的感官中。
    方以唯撑着身体坐起来, 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边的床榻上, 身上还盖着薄被, 挽发的双头蛇翡翠簪被解下放在了枕边。
    车厢里只有她一个人,林安儿不在这里。
    有着白银和翡翠双色的双头蛇翡翠簪上光华一动,簪子重新化作一条筷子粗细、十多厘米长的小蛇, 蛇生双头,头顶羽冠,格外精致漂亮。
    小蛇嘶嘶地叫了几声。
    “这样啊……”方以唯点点头, 刚刚双头蛇告诉她, 林安儿出去了。
    往日里她乘坐林家下属的列车时,总会受到苍龙力量干涉, 但是奇怪的是, 这次却丝毫没有感觉到苍木的存在——苍木也像是根本没有发现她一样。
    之前在林家的时候, 也没有感应到苍龙的波动——就像是她和苍龙之间的波动被隔离起来, 让苍龙没有发现她就在林家一样。
    方以唯望向盘上她手腕的双头蛇:“……你做的?”
    双头蛇亲昵地用蛇吻蹭了蹭她的手腕。
    外面传来动静,双头蛇重新化作发簪挽起她的长发, 几秒之后, 林安儿手里托着托盘, 推门走了进来。
    “醒了么?来吃饭吧。”林安儿把托盘放到桌子上,说, “一般林家给自家人准备的列车都是直达目的地的,不过这列列车等级没有那么高,所以中途还需要停靠一次补
    充车上物资和能源——大约三小时之后它会在默西德站停下,你就趁机下车吧。”他看了看已经从塌上下来的女孩,“还是说,你准备和我一起去自由港?”
    方以唯正在穿鞋子,闻言抬头:“你要去自由港?”她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去那干嘛?”
    “快过年了,林家每年都会派人送年礼去北域——别这么看我,不是我送,我只是去确认今年准备的年礼有没有出差错而已。”说到这里,林安儿嗤笑了一声,“除非林
    家准备和顾家撕破脸,否则怎么可能派我去给淙夫人的母家送年礼?”
    方以唯点点头:顾欣淙不在意这个私生子,顾鸿博大概也不在意,但是这不代表顾家在大局面上会不在意。
    只不过……
    “真奇怪,”方以唯坐在塌边,晃着小腿,“你在林家称呼她为母亲,私底下却称呼淙夫人,而且,我感觉你很尊敬她……”
    不知道是不是受林梓寒的天赋影响,方以唯最近发现自己变得很敏锐,在没有刻意隐藏起来的前提下,体会到他人情感变成了一件很容易的事。
    比如从之前和林安儿单独相处到现在,她就清楚地感觉到,林安儿非常尊重顾欣淙。
    反而对林杉宸,态度很无所谓。
    真奇怪……
    游戏里关于林家内部家庭关系的资料不多,她仅有的知道的那些还都是无名幽灵偶尔提及的,不过她在湖心小筑住了三天,对林家目前这一代主枝的了解清楚了许多
    。
    顾欣淙是没有怎么提及,但那的仆从可没有这样闭口不言的习惯……
    林安儿闻言,身形微微一顿,旋即恢复正常:“淙夫人是个很好的人,即使我作为林杉宸的私生子,被强行记在她名下,她对我的态度,也挑不出错来,甚至要比绝大
    多数母亲做得还要好。我很尊敬她,或者可以说是憧憬着这样的她,甚至偶尔还会想她若是我的母亲就好了,哪怕仅仅只是挂名……这也很正常吧?”
    北域第一美人当年追求者无数,自傲如夜枭公爵都甘拜石榴裙下,数十年依然念念不忘,依靠的不仅仅只是显赫的家世和绝世的容颜。
    “确实很正常,”方以唯点点头,“那么,你在准备杀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若是淙夫人知道这件事,会怎么样呢?”
    ——她可没忘记当初在迟雁行区,在丛林里见到林安儿时,就是对方想要刺杀她。
    不知道为什么,这明明是一个会让他心情骤然紧张起来的话题,但林安儿此时却感觉很放松,就像是在聊天气一样普通:“那时候我可不知道淙夫人这么在意你,毕竟我平日里从未听她提起过自己的儿女,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我对淙夫人而言,还是外人,所以不会在我面前流露对儿女的思念吧?”说到这里,他自嘲地笑了笑,“至于现
    在,如果淙夫人知道了我对你下手的事,我大概活不了多久了。”
    那位深爱着自己的女儿的母亲,绝不会放过对她女儿下手的人。
    方以唯的视线落在林安儿的脸上:“你看起来……似乎对和淙夫人为敌这件事,并不觉得难过?”她试探着问。
    “我们的立场本就是对立的,有什么可难过的?”林安儿反问道。
    的确,私生子和当家主母之间,无论怎么掩饰,两者的地位和立场,确实不可能统一,尤其是在主母本身有属于自己的亲生儿女的前提下……但是,方以唯直觉林安儿
    说的“对立”,并不是这种狭隘的对立。
    应该是更加广泛的……
    难道说,林安儿,恨林家?
    并不是不可能……
    她慢慢垂下了眼帘。
    这个世界的剧情,和游戏里有很大差别。
    至少她不觉得现在的林安儿会像无名幽灵口中的林安儿那样,为了给灵祭争取时间而付出生命。
    ……是因为,她的缘故吗?
    在湖心小筑的三天里,她知道了很多事,包括林家前不久发生的内乱,死去的梓茹梓茵姐妹,还有至今还被束缚在祠堂里磕头、身体都已经磨烂了一半却依然在秘术
    下“活着”的林杉荣。
    还有,“她”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方以唯直到如今才知道当初在附一刺杀她的幕后真凶是谁。
    人生,真是不可思议。
    明明一起长大的时候关系好如亲姐妹,甚至是能够在生死面前试图保护的对象,但换了个生长方式,就变成了想要置于死地的人……
    不过,也正是如此,方以唯才能清晰地感受到,如今站在这里的,是名为“方以唯”的人,而不是游戏里那位被太阳王评价为“最适合成为祭司、无喜无悲没有属于自己
    的情绪”的末代灵祭,林梓寒。
    没有去碰林安儿带回来的饭菜,方以唯姿态随意地靠在小榻边,翡翠般的光芒在她周身半米范围内绽放——翡翠梦境。
    但不同于以往一下子将周围完全笼罩于其内的领域,此时的翡翠梦境只包裹了她周身的范围。
    方以唯闭上了眼睛,仔细感知翡翠梦境中的种种变化。
    三小时一晃而过,等列车停稳,避让开林家人的耳目,她下了车,很快消失在人流之中。
    包厢内,林安儿像是刚刚回过神来一样,眼中的迷茫一扫而空。
    他的记忆里,还有着这三小时里发生的一切,唯有在此之前发生的那段对话,莫名显得模糊,而他回忆时,不止为何,也没有察觉到当时自己说出了什么惊世骇俗的
    话,轻轻巧巧地就放了过去。
    #
    走在默西德的街上,方以唯朝合拢的双手呵了呵气。
    呼出的气息在离开身体之后就化作了白雾,可见这地方的气温低到了什么地步。
    默西德地处罗迪尼亚古大陆的北方,在位于东南方的清波府林家和博特伦双尚还在秋天里时,这里已经早早地迎来了冬季的降温。
    方以唯此时穿着的也不再是离开林家时单薄的秋裳,而是淙夫人给她准备的冬装:白底红纹带着毛绒绒镶边的复古风厚实长裙,裙摆长到小腿,单扣从腰部一路上延至脖颈,一圈白色绒毛镶嵌在衣领上,美观的同时具备极好的保暖效果,切实阻止了寒风钻入领子和脖颈间的空隙。腿上是深色的玫瑰纹打底裤,脚上是同样带绒毛球的
    长靴,身后还有半长披风,走在默西德的街上也不觉得冷。
    不过,她不觉得冷,不意味谁都不冷。
    “冷吗?”方以唯问,“要不要到口袋里来?”
    盘旋在发上的双头蛇翡翠簪晃了晃。
    很快,方以唯感觉自己被束起的头发松开了,冰冷的小蛇钻进了披风里,一路往下最后钻进了裙装上的口袋里,因为内里温暖的环境而露出感觉到舒适的平稳波动来
    ——就算是魂宠,属于冷血动物的天性依然让双头蛇在这样的气温下有冬眠的冲动。
    方以唯把手伸进口袋里,双头蛇试探着触碰了一下她的手指,确定自己身上的凉意不会让她感觉到不适,这才将身体绕上了她的手。
    这反应让方以唯轻笑了一声:“我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
    伴生魂宠和魂师之间远超他人的默契下,她轻易地明白了魂力波动变化下属于双头蛇的情绪:想要。
    “唔……取什么名字呢?”方以唯沉思片刻,试探着道,“叫‘归一’怎么样?”
    归一?
    双头蛇晃了晃脑袋,没有异议——或许应该说,只要是她取的名字,都是它喜欢的。
    小蛇反馈回来的信息让方以唯微微一笑,眉眼弯弯。
    冰冷的寒意已经被暖和的环境驱散了不少,现在摸上去,归一的身体也只是稍稍有点凉,但总在这么冷的室外,对还只是初生的归一总归是不好的。
    幸而这里距离她的目的地不远了。
    方以唯辨了辨方向,快步向前。
    几分钟后,她走进了默西德城中的一所酒店,出示了淙夫人给她的证件之后,经理亲自过来接待,将她送到了位于顶楼的套房中。
    这里是北域顾家安置在联盟的产业之一。
    房间风格偏向别墅式,客厅里还有一个正熊熊燃烧的壁炉,方以唯把归一放在壁炉前的圆形羊毛地毯上,自己拿出联络器,发了条信息之后,便去卫生间洗了个暖水
    澡——默西德真是太冷了。
    这么下去,到北域的时候该多冷啊……
    胡思乱想着,方以唯用大毛巾包着头发走出来,看到联络器一闪一闪的,这是有人回信息的标志。
    打开一看,是他们来了。
    过了片刻,房间里的联络器响了起来,是一楼前台的小姐告诉她楼下有一行四人找她,询问她是否要接受。
    来得真快。
    不过,四个人?
    方以唯同意之后,便有专人去把那一行人带了上来。
    打头走进来的高个子男生手里还抱着只喵喵直叫的小白猫:“以唯真是厉害,我记得这家酒店的顶楼套房是有钱也订不到的。”
    ——来的是奉戈湘南一行人。
    方以唯笑眯眯地迎了上去,视线落在最后那个因为看到她的脸而无可避免地陷入到呆滞中的小青年。
    这位是?
    她以眼神询问奉戈湘南。
    “比赛结束之后来找你的,说是受人之托。”奉戈湘南逗着小花,头也不抬道,“但那会儿你不在,我们就顺道把他带上了。对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摸出一
    个棕色近乎黑的玻璃球,递给方以唯,“这就是那个‘人’。”
    方以唯诧异接过,看清楚手里的东西时,她心头一跳:
    深棕色的浑浊液体中,粉白色的魂体无知无觉地沉于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