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鸣道人。
不知道为什么,陆绊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很特别的感慨。
大概因为他已经大约知道对方的身份,见证了他从一个普通人是如何成为现在这副模样的历程吧。
就好像你看到一个黑帮的老大凶神恶煞,仿佛一言不合就要取人手脚看起来很可怕,但要是你从他还穿着开裆裤叼着奶嘴在巷子里跑步开始看起,那也会和陆绊现在的感受相似。
只是, 鹤鸣道人显然经历了很多事情,他也不记得陆绊,就是不知道陆绊说出他小时候穿开裆裤跑过街道的事情的时候对方有没有反应。
“你是鹤鸣道人?”
陆绊确认般问了一句。
“你以为的鹤鸣道人是什么样?飞升成为仙人?又或者早已腐朽成为尘土?”
勃朗宁似乎误解了陆绊的意思,反问了一句,没等陆绊回答,就接着解释道。
“升华是一种特殊的蜕变, 能够让人舍弃肉体的束缚,成为真正高位的存在, 在这种情况下,我的存在就不局限于物质了。”
勃朗宁解释道。
他的话语带有污染,令希雅微微皱眉,但对于学习过魔法的希雅而言,勃朗宁的发言还不算太离谱,尚且能够接受。
“人类的意识也是依托于物质而存在的,没有了物质,人的意识也就无从谈起,想要获得永生,想要升华自我,就要首先舍弃自己的肉体,包含自己的一切物质。”
勃朗宁说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了一柄小刀,他拿起小刀,朝着自己的手指切去, 锋利的刀刃划破皮肤,凿进肉里, 在骨头上摩擦出刺耳的响声,接着,从关节处将整根手指切了下来,将其放到掌心把玩。
“血肉是苦弱的,就连那些怪物也终究难逃毁灭。”
他指的是那些淤泥怪物,看来鹤鸣道人的确曾经利用玄君七章秘经的内容召唤出淤泥怪物,并且尝试将自己的意志与其融合。
只是他并未成功,或者是用某种方法存留了自己的意志,要么就是通过实验的方式证明了这个法子不靠谱。
“只要还有可以被消灭的肉体,那么就距离不朽相当遥远,有人愚昧,一味强健肉体,想要获得千锤百炼的身体,想要依靠自己的力量击溃一切,但他们错了。”
勃朗宁将那一截指头像是吃饼干一般丢进嘴里,嚼了嚼咽下去。
一旁的老管家看到这一幕,早已经满眼血丝,跌坐在地,整个人就像被丢进撞钟里被敲击了几十下一般,无法对外界造成任何反应。
看着这样的老管家,希雅直接给他来了一拳,直接打晕,省得他之后再遭到什么污染。
“你所说的升华,指的是从普通人变成神明的过程?这是怎么办到的?”
陆绊不紧不慢地问道。
他很清楚,鹤鸣道人目前对他们没有什么威胁,否则按照鹤鸣道人本身的状态,完全不用在这里与陆绊他们闲聊的。
之所以对方会与自己交流,就表示他有诉求。
结合鹤鸣道人说自己在这里躲藏,以及用古都的画作来镇压的事情,陆绊觉得这中间应该还有什么缺失的环节是自己没有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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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得好。”
勃朗宁笑道,他那被自己砍下来的手指伤口迅速愈合,随后,一根崭新的手指生长出来,速度比陆绊长草更快,完全看不出两者有什么差别。
“神明是什么?”
勃朗宁反问了一句,没等陆绊思考,他又开口,自问自答。
“在古代,雷电是神明,暴雨是神明,山崩是神明,地裂也是神明,人们敬畏自然现象,所以它们成为了神明,但我们很清楚,这些不是神,它们没有自己的意志,不过只是规律的具象化而已。”
这些内容陆绊在研究民俗学和神话学的书籍里读到过,人类最早期的信仰与神话便是源自对自然的敬畏。
“那么,如果雷电具有了意志,它是否能被称为真正的神?”
勃朗宁问道。
“......规律?”
陆绊几乎在一瞬间就联想到了自己所处世界的那些诡异之物。
众所周知,那些诡异之物是规则的具象化,无法被消灭,只会从一個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倘若这些诡异之物觉醒了意志,那么的确可以算得上是一方神明了。
“所谓的升华,就是将自身化为一个概念的过程,除了那些天生便是旧日支配者,域外之神,或者源自亘古的旧神之外,普通的生物想要君临不朽,就势必要将自己化作概念。”
勃朗宁打了个响指,他的手中,有火浮现。
“假如我赋予了一个文明火的概念,那么我就是一位火神,但我并非依托于这些人而存在,只因为我本身就是火的化身,当然,在这浩瀚的异域之中,也存在没有火焰的异域,比如某个异域,只有无尽的深渊与海水,邪恶潜藏于浪潮之下,那样的世界,就并没有火的概念,依托于此存在的神明的影响力就会减弱。”
“所以,你在废都以鹤鸣道人这个概念作为基础存在?”
希雅很快理解了勃朗宁的意思。
当鹤鸣道人变成了鹤鸣道人之后,即使肉身凋敝,只要他的名字还在被传颂,那么鹤鸣道人就是不朽的,他能够以任意的方式降临于传颂了这个名字的异域,越是对鹤鸣道人这个概念了解得越深的异域,他的力量就越强。
而若是鹤鸣道人掌握了其他的概念,诸如火,诸如雨,诸如光,那么,他确实能够无处不在,无所不能,在漫长而悠久的时光之中存活。
这听起来似乎不可思议,但要知道,概念也是一种知识,而知识,都具有污染,都具有力量。
成为了概念,就相当于成为了污染。
这就是为何那些旧日支配者都具有强烈的污染,哪怕只要看上一眼就会导致人理智丧失,陷入疯狂的原因。
这就是升华的本质。
“你们很聪明,这正是我与你们交流的原因。”
勃朗宁翘起了二郎腿,他稍稍脑袋向前,询问道。
“要不要和我做一个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