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蔷点点头,看了眼盒子上的标识:“你给从哪儿找到这家的?挺好吃的,但怎么就要了一份?”
张佳佳腹诽道:对啊,绛仍然那货为什么就送了一份?
然后她说:“这不是我买的。”
倪蔷抬眼:“嗯?”
张佳佳迟疑道:“那后面餐车上的,是白维奇叫人送过来的,这个……是绛仍然……”
她看到倪蔷握住勺子的手忽的一顿。
她以为倪蔷会猛地丢下勺子和餐盒,如避蛇蝎,对有所关于绛仍然的东西都极力回避。
但是倪蔷并没有动。
她只是顿了顿,垂头,继续用手里的勺子刮出那柔嫩的豆花,然后送进嘴里。点头,说:“嗯,挺好吃的。挺好吃的……”
张佳佳悄悄揪紧了心。
入夜,一张大床,闺蜜两个睡在一起,张佳佳在朦胧中听到洗手间传来的呕吐声。
她以为是做梦,后来意识到是真实情况,猛地从床上弹跳起来,冲到洗手间,看到倪蔷佝偻着清瘦的背,趴在马桶边——
张佳佳跑过去,抱住她的身体。
她最近真的瘦了,肩胛的骨头能硌痛人,就这样,倒在张佳佳怀里。
张佳佳忍不住带着哭腔骂她:“你他妈吃不了就不要吃啊!谁他妈逼你了么!”
她伸手去开浴缸水龙头,接一捧水抹了把倪蔷的嘴巴和下巴。
倪蔷转过身,趴在她身上,终于哭出来:“我想他……我真的想他……”
“我很想他……但我再也不会想起他,再也不会……再也不会想起他了……”
她把自己推入绝境,告诉自己,即便,他再过温柔,再过美味,对她来说,已是食而不化了……
“哭吧,哭吧……把所有的委屈和压抑都释放之后,你就真的能找回曾经的你了,哭吧……”
这个夜晚变得分外漫长,纠缠着苦痛。
假如黑暗已到,也正说明了距离光明已不遥远。那抹明亮,只在一场长而深的梦中醒来之后,不远。
☆、第六十九章 心意
张佳佳也知道这场梦不是那么容易醒的。
早晨起来,她把倪蔷的手机拿走,拉上屋内厚重的窗帘,光线无一丝可趁之机。外面已是艳阳高照,屋内还是漆黑如夜,床上睡着的人如婴儿般安静。
张佳佳看了会儿,满意地出门,在外面碰到白维奇的助理。
助理问:“倪经理呢?”
张佳佳压低了声音说:“还睡呢。”然后扬了扬手里的手机。
助理明了:“难怪我打她电话她一直不通。”
张佳佳瞧着白维奇走过来,便凑上去,调侃他道:“白总,我以前说过你们酒店的人啊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最残忍的还是你们这些做上司的,你说说看,你有多久没有给倪蔷放过假了?”
白维奇今天却是一身正装,西装革履,显露出一丝肃杀的感觉。
他道:“如果她醒了,告诉她明天我派人来接她去选衣服。”
说罢,他要走,张佳佳追上他,“白总!”
白维奇站住。
张佳佳道:“白总,你忙是么?能不能在走之前给我五分钟的时间,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在僻静的咖啡厅角落,张佳佳说:“时间不多,我就不饶弯子了。白总,我想问你,你是不是喜欢倪蔷?”
白维奇薄唇紧抿,眼神中透着难辩的情绪。
“张小姐,你多心了吧。”
其实他想说:你多少事了吧。
他语调带着刺人的冰渣,张佳佳能感受到,但她并没在意,而是笑着说:“我可能事多心了,但是白总,我能说几句话让你来验证一下我说的对不对么?你别瞧我没你年纪大,我还是个见识浅薄的女人,但我能看得出来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信么?别的不说,我们只谈感情上吧。”
白维奇淡淡说:“说说看。”
张佳佳一笑,便道:“我猜你这个人应该从来没有主动追过女人,嗯,从你傲慢的态度上我能猜出来,你从前和女人交往,一定是这样的:一方对你有好感,表现出积极性,而你也觉得这人勉强符合你的择偶条件并且得你欣赏,于是在暧昧之中,感情水到渠成,才走到一起,但往往结局呢,大概都是以觉得对方实在无趣而分开。我说的对么?”
白维奇眉梢微动,眼底的颜色开始变得深沉。
张佳佳知道,她猜对了。
她道:“五分钟时间,我知道我并没有多长的时间了,所以我现在还是进入重点吧。白总,我知道你喜欢倪蔷,或者说是欣赏她。但你要清楚倪蔷是个什么样的人,其实她的生活经历很简单,她的家庭也很普通,她父母是人民教师,她从小看着父母相敬如宾,相濡以沫,其实她从心里就很希望自己以后也能像她的父母那样,一生一世一双人,家庭对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白维奇一动不动,接着聆听。
张佳佳继续道:“那……所以她很希望能找个愿意陪伴她一生的人。但我想说,如果,如果你想追她……现在千万不要太着急!这是良言,我知道你是处高位处惯的人,我说这话,你不一定听得进去,但她现在这种状态真得不客观……嗯,其实我还想说,你的追求手段有些……不怎么样……但这样就很好了,真的,这样就很好,千万别急!”
白维奇:“……”
张佳佳说了这么这些,看白维奇反应冷淡,她有些尴尬地喝了口咖啡,然后说:“时间是不是到了?”
白维奇抬手看了眼手表,冷淡道:“还有一分钟。”
张佳佳正了正身子,道:“那,就祝你能和倪蔷修成正果……”
白维奇再看一眼手表,时间还差几秒。
他站起来,问了张佳佳一句:“她现在怎么样了?”
张佳佳一愣,有些结巴,说:“她……也许睡醒了就好了吧……”
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说道:“谢谢。”
时间刚刚好。
这句“谢谢”,说得张佳佳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等她反应过来,她看着白维奇离去的身影忍不住笑起来。
还是……开窍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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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夏的电话最近来得很频繁。
儿子从国外回来之后就没怎么出远门了,以前不觉得,现在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池夏总还想着丈夫,一个人念了几天经,念着念着就觉得乏,想儿子。
白维奇能理解母亲的心情,她年纪不小了,虽算不上是花甲老人,但也似老人般孤凄,身体状况也是每况日下。
他在电话里安慰母亲:“才几天,你多去找些朋友聊聊天,喝喝茶,玩儿几天我就回去了。”
池夏说:“那些人嘴巴碎,话多,嚷嚷着心烦,茶也喝不出茶的滋味了。我最近就是觉得身体不舒服,早上起来常常觉得头晕,到这个时候才觉出自己是一把老骨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