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帐东西……眼里还有我这个天王吗？
    楚王恼火地捏住酒杯，有些被当面辱骂的错觉。
    严格来说，不是错觉。
    芈子玉甚至都不加掩饰，说“龌蹉小人”的时候，目光是看着楚王的。
    气的楚王很想要下令给身边的供奉，将这个可恶的芈子玉拿下。
    可惜，限于芈子玉的身份，楚王只能装作不知道。
    “湘神是我们楚国最敬仰的修士，确切说来，不亚于‘国母’，实在是我们楚国大多数人的心中敬仰的人物。”
    “她若是不在，整个楚国便是房屋没有梁木，天空塌陷一半。”
    芈子玉起身，冷声道：“若是天王真的有心，就不要再称呼我义母为‘国母’，同时将许多流言蜚语都给抓来判罪。”
    “什么湘神为天后，天王配天后之类的荒唐说法，到底是什么人传播的，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凡是这般传闻的，已经是对我的义母不敬。”
    “这种不敬的言论在楚国流传一日，我的义母就不会回来一日。”
    “若是天王真的想要我义母回来，就应该禁绝此类说法。”
    楚王的脸色毫无掩饰地阴沉下来，盯着芈子玉。
    “芈子玉，你这些话，是你的真心话？”
    芈子玉点头：“不错，正是我的真心话！”
    楚王傲然道：“本王继位之时，楚国千疮百孔，贵族把持王权，本王的命令出不得宫闱。于是游玩三年，三年后奋发而做，拔除贵族。”
    “向南扩土，向东败吴，向北慑服齐国、鲁国、魏国、赵国，向西退秦。声威赫赫，震动天下。”
    “像本王这样的明君，世上可有吗？比本王更英明的君主，以前有过吗？”
    芈子玉很认真地说道：“传闻中的黄帝、大禹、商汤、武王应该更强吧？”
    “而现在，秦国的秦王、齐国的女帝，也并不差多少。”
    “天王哪来的自信，认为自己绝无仅有，独一无二？”
    “混账！混账！”楚王推翻面前的安卓，站起身来，指着芈子玉大声咆哮，“我是天王，我是你的君王！”
    “你竟然敢这样说我？”
    “你知不知道，你身上的衣服，吃的饭，全都仰仗于本王？”
    “若没有本王在，你们可能早就被秦国抓去当奴隶，甚至被吴国攻破，民不聊生！你敢对本天王这样无礼？你这是忤逆！”
    芈子玉勾起嘴角，冷冷一笑：“这些话，天王只管跟楚国百姓说。”
    “前些年，楚国百姓的确因为天王的励精图治，过上了一段时间的好日子。现在好像楚国百姓的日子也并不怎么好。”
    “现在过的怎么样，那可不好说。”
    “况且，湘神护佑楚国多少年，是楚国仰仗湘神，还是湘神仰仗楚国？天王难道真的心里面一点都不明白吗？”
    芈子玉的话，非但没有领楚王反思，更加令他勃然大怒起来。
    “话既然已经说出口，那也就不必遮掩！”
    “芈子玉，你难道以为本天王配不上湘神吗？本天王文武双绝，圣明神武，楚国因本天王而蒸蒸日上，实为天下第一强国！”
    “我为天王，湘神为天后，从此统治齐国，长生久视，繁荣鼎盛，岂不是好？”
    芈子玉摇了摇头：“天王看来是已经打定了注意，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
    抬手随意行礼，转身向外走去。
    “最后提醒一下天王，你说的这些什么功绩，对我的义母毫无意义。”
    “你统治楚国甚好，只能让湘神稍感欣慰，我的义母真正追求的只有修行大道。”
    芈子玉说完之后，纵身乘着法器向北而去。
    “放肆！放肆！”
    “反了！”
    楚王在王宫内咆哮起来，良久良久，才喘着气平息，看向身边的供奉。
    “你们说，我该拿芈子玉怎么办？”
    供奉慢慢说道：“天王应该镇静，湘神大人若是知道天王这样的表现，只怕不会高兴吧？”
    “况且，芈子玉是湘神大人的义子，他不愿意别人靠近湘神大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你说的也不错……”楚王终于渐渐消去怒气，“只是，湘神如今在齐国大道宗已经住了有一段时间，她该不会对大道宗林南……”
    “不会。”
    “湘神大人专心修行，这是半点也没有虚假的；而且大道宗林南身边也有其他女人，关系匪浅，湘神大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插足于这种事情，而遗忘了修行大道。”
    这名楚国供奉又解释一番，楚王这才放心下来。
    没什么趣味地坐了一会儿，楚王心中暗道：天王配天后这等宣扬，暂且停一停吧。
    连芈子玉都能看出来这是本天王的主意，当然也瞒不过湘神。
    到时候说不定反而弄巧成拙。
    ……
    芈子玉乘着法器，向北越过齐国和楚国的边境。
    刚一过境，便有士兵在下方追着呐喊，更有几个筑基境界的修士搞搞跳起，发出呼喊：“来人留步！”
    “前方乃是齐国境内！”
    芈子玉愕然停下法器，吃惊地看向下方——普通士兵和军队中的筑基境界修士？
    他们阻拦路过的、一看就是金丹境界以上的修士？
    难道他们不怕死吗？
    见到芈子玉停下法器，士兵们聚拢的更多，几名筑基境界修士领着头，快步跑来，来到芈子玉法器下方，客气说道：“这位前辈是从楚国来的吗？还请下来说说话吧。”
    芈子玉当然不怕他们有什么花招，直接从天上落下来，看他们有什么说法。
    “你们要问什么？”
    “请问前辈尊姓大名，来齐国做什么？”一名筑基境界修士问道，“若是方便告知，我们便记录下来；若是前辈愿意让我们的人引路做向导，那是最好不过。”
    芈子玉讶然，打量一下这些士兵和军中修士：“你们好大的胆子啊，这些问题也是你们可以随便问的？知不知道你们问出这些问题，有些修士是会杀人的？”
    那名开口说话的筑基境界修士陪着笑，说道：“若是心中没有阴谋，胸怀坦荡的修士，我想就算是有所隐瞒，也不至于动手杀人。”
    “既然动手杀人，便可知有金丹境界以上的修士潜入齐国图谋不轨，到时候禀报记录，告知朝廷。”
    “朝廷自然会请杀神白骐或其他供奉出手，保管这人无处可逃，也就为我们报仇了，这样一想，我们死了也不算是白死。”
    他这么一说，身边两个修士和其他士兵都是微微颔首。
    芈子玉心中震撼不已：前两日听闻，齐国重光女帝下手狠辣，一头黑发都变做血红，乃是真真正正天下少有的暴君。
    又听闻这位女帝敢下狠手，励精图治，齐国上下为此焕然一新，正要恢复昔日强盛大国的地位。
    如今一看这些修士和士兵的表现，芈子玉才明白，重光女帝姜云蕊借用杀神白骐等人，究竟做到了什么事情，竟是现在这般将命令深入人心，令普通士兵不惧生死！
    “你们都不怕死？”
    “我们自然是怕死，可是我们现在愿意做这些事，愿意为国捐躯，造福整个齐国。”
    士兵们和修士们说道。
    芈子玉更是心中震动，回想陷入以往功绩、自高自大的楚王，心下暗想：楚王其实比不得秦王，更比不得重光女帝。
    这位姜云蕊，听闻是大道宗林南教导的，和大道宗林南的关系更是非同寻常。
    这里面，应该也有这位林宗主的指点。
    这位林宗主，真正是一个神鬼莫测的人物！
    没有难为这些士兵和修士，芈子玉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和去意，士兵和修士们认真记录下来，甚至把芈子玉的外貌也记录下来。
    “面白无须，甚英俊，身长八尺……”
    芈子玉等他们记录完毕后，才又问道：“你们问了我这么多，是不是也应该回答一下我的问题？这是你们女皇帝的命令吗？”
    “当然不是。”
    士兵们的回答大大出乎芈子玉的预料。
    “不是女帝的命令？那你们现在这是……”
    士兵们回答道：“陛下从没有要求过我们要做什么，我们只不过是按照军队应该做的事情来做罢了。”
    “她给我们吃饱穿暖，发放足够粮饷；还把我们家乡的田税免了，还给我们家乡修水渠、给我们家人发了米粮。”
    用这种方法收买人心？
    芈子玉讶然：“这并非是长久之计吧？”
    “这当然不是长久之计。”士兵们有的笑起来，“陛下帮我们度过难关呢，过去这一两年，齐国就变好啦！”
    芈子玉点点头，心道：是啊，不仅仅是要变好了，还会变强，比那虎狼之秦还要强。
    当士兵们如此拥戴朝廷，一个国家都朝着一个方向努力，齐国的变强，已经完全可以预料。
    乘上法器继续向北飞，芈子玉没有急着前往大道宗，而是特意察看齐国如今的民情。
    一看之下，方才知道，姜云蕊在齐国已经是前所未有的声望。
    而且不同于以往田家人鼓吹的声望，这一次所有的贫苦百姓都看到，往日横行不法的人都被或杀或抓。
    他们身边的土豪劣绅都被收拾掉，土地归为皇家所有。
    也就是说，一时之间，姜云蕊成了齐国前所未有的大地主、大财主……这么多人都是种的皇家地。
    芈子玉越是了解，越是能够感觉到姜云蕊以后还会有许多举措。
    齐国这个国家，正生机勃勃。
    再一次前往大道宗，还没有进山，就看到乱山城正在大兴土木。
    一问之下，原来是乱山城王家有横行不法的事情，被杀神白骐惩罚，虽然不至于家破人亡，却也是没办法保留原来偌大的庭院。
    恰好重光女帝派人来乱山城，准备建一个行宫，偶尔来居住。
    听到这消息后，乱山城城主用自己的银钱雇佣了不少人，要把这个王家改造成行宫。
    当然，对女帝的脾性有所耳闻的乱山城城主，并没有愚蠢到搞什么奢华的东西，还特意动用以前跟随姜云琥的关系，特意写信请教，将这个行宫布置地小而精致，又考虑周全，不会出现其他方面的问题。
    芈子玉听闻这乱山城城主的打算，反倒是感觉有点熟悉的味道——对，这种变着花样拍马屁的官，他可算是见到了。
    从乱山城出发又往大道宗，一路上见了几辆马车。
    芈子玉上前询问，原来是姜云蕊将比较珍奇的物品送来大道宗，供林宗主享用、赏玩的。
    有魔道宗门的，也有某些正道宗门的，也有原来田家的，国库的，某些被抄家的官吏、土豪家中有的。
    芈子玉看着这一幕，倒是不怎么惊讶。
    姜云蕊的皇位、甚至于性命都是林宗主拯救的，知恩图报，再正常不过。
    来到山下，芈子玉稍稍停顿，还没有上山，山神杜角便浮现出来。
    “我来拜见林宗主，也顺便看望我的义母湘神大人。”
    芈子玉说明来意后，山神杜角便转身离去。
    过了没有多久，山神杜角示意芈子玉跟上，前往大道宗山门。
    还没到山门外，芈子玉就听见一连串的笑声，清脆悦耳。
    “哈哈哈哈哈……湘神大人，不要挠我痒痒！”
    一个声音叫道。
    另一个声音带着笑意：“来嘛，让姐姐摸摸你的耳朵和尾巴！”
    这声音有点熟悉。
    芈子玉凝目一看，表情僵在脸上。
    我一定是看错了！
    一定是看错了！
    他的义母，湘神大人……淡雅若花朵，若月光的，楚国修士们百姓们敬仰的女神，居然抱着一个火红色的大狐狸，自称“姐姐”！
    仔细看，那狐狸原来是一个狐妖，因为被湘神揽在怀里，只露出耳朵和尾巴。
    难道是我做梦还没醒吗？一定是……我的义母大人，怎么会是这样？
    芈子玉心中想着。
    “子玉，你来了啊。”
    芈清月放下狐妖雅雅，笑着站起身，从大道宗山门后走出来：“楚国现在如何？湘神宫一切都还好吗？”
    “都还好……”
    芈子玉这才被打碎了幻想，不知道应该欢喜还是失落：“义母大人，您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