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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做梦也没有想到,一直以来引为好友的人竟然会是堂堂的洛亲王。
    更没有想到,他就是造成自己屡次被退婚的罪魁祸首。
    愤怒的失去了理智,跑去洛亲王府兴师问罪的左雁亭,
    就这样把自己送进了大灰狼般的龙锡嘴里,被吃乾抹净不留渣不说,
    还被迫要留下继续过着被大灰狼「啃食」的生活。
    左雁亭当然不甘心自己就这样被当成女人一样的使用,
    就算龙锡口口声声说喜欢他也没用。
    所以,他选择了一条冒险的道路:逃走。
    去往江南的路上,被施以了羞耻而残酷的惩罚,
    左雁亭从这一刻就做好了决定,要恨龙锡一辈子,
    就算这一生都无法逃出,也绝不会爱上这个禽兽不如的混蛋。
    然而一片在黑暗中悄然而至的诡异河灯,改变了命运的轨道。
    究竟河灯上写着什麽?龙锡和左雁亭又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他们是会继续自己的行程, ……
    第一章
    人逢喜事精神爽。
    左雁亭此时的表情,便形象地诠释了这句俗语。
    和韩家三小姐的亲事终于敲定了,就在三个月后的初五。
    据说那天是一年里最好的日子,聘礼也已经送过去了,听回来的小厮说,韩家人十分高兴,还赏了一个很大的红包。
    这样想来,韩三小姐应该也是高兴的吧。
    左雁亭想起去年庙会时的惊鸿一瞥,从此便对那个温婉和柔的女孩儿动了心,央了父母一个多月,才让他们答应去试着提亲。
    左家在京城里,只能算是家境殷实,现开着两个铺子,分别请了能干精明的人打理着。
    左雁亭却是没有什么经商的细胞,从小只醉心于经史子集和诸多野怪杂谈的,说起来倒也算是个才子,只可惜从小身子就弱,又是家里的独苗,左家父母和老太爷老太太当成宝贝般来养,不舍得他涉足官场,只愿他平安一生,因此虽诗书满腹,却没有参加过科举。
    那韩三小姐却是名门大族家的姑娘。韩家世代勋爵,现今族里更是有好几个当官的,其中韩三小姐的亲生父亲,已经官至大将军,虽然守在边疆,但一家子因他之故,多受皇恩。
    也因此,左家的父母听说儿子竟然看上了韩家小姐,虽然宠他,却是说什么也不肯去提亲的,只因这门亲事未免太过高攀了,且十成里倒有九成半是攀不上去的。
    更何况老爷子老太太爱孙如命,生恐那高门大户家的小姐骄纵跋扈,嫁过来后会给孙子气受,因此也极力反对。左雁亭费了不少的唇舌,才让父母答应去试试。
    却没想到这门亲竟然说成了。那韩家虽然显赫,难得却不以势压人,打听了左雁亭温柔俊美,满腹才华之后,即便知道他身子稍稍弱一些,竟也不甚在意,没过几天就给了准话。
    左雁亭和韩三小姐之前虽有过一面之缘,却并未有机会上前说过话,但是回想那瞬间的邂逅,却也觉对方眼中似对自己大有情意。他自己忖度着,莫非是韩三小姐对自己也有好感?所以韩家方这样痛快的就答应了?
    因一边想一边含笑,脑子里满是对未来美好的憧憬。正痴着,忽听身后一个低沉的声音道:「左兄今日是遇到什么好事了?我进店这许久,你不但没发现我,还在那里笑个不停。」
    左雁亭吓了一跳,回身一看,却原来是自己店里的一个熟客,名唤席龙的,因他常常往来,谈吐也好,因此一来二去,左雁亭便和他成了朋友,虽不至无话不谈,然而谈起来却也投机。
    此时见他来了,忙笑道:「是我疏忽了,你怎么也不出个声音,倒吓了我一跳,快请坐,恰好今儿店里有新来的雨前龙井,待我与你泡一壶。」
    一边说着,看看外面天色,见太阳已经坠到西边去了,他便挂上了歇业的牌子,又去里屋取了茶叶茶具出来,席龙坐在他对面,一边看他泡茶一边和他闲聊。
    「对了,你刚才笑什么呢?你这样腼腆的人,我还从未见你那般开怀笑过,该不会是你爹娘给你说了哪一家的姑娘吧?」
    左雁亭看了席龙一眼,摇头笑叹道:「我真是服了你,也不知怎么生的那一双眼睛,什么都瞒不过你去。将来我成婚之日,你也记得来喝一杯喜酒吧。」
    席龙眼中的阴霾一闪而过,左雁亭正在泡茶,因此也没看见。只听席龙笑道:「那是自然的,但不知是哪家的姑娘有如此好福气?」
    左雁亭有些害羞的笑了笑,道:「何必说这话?我又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娶妻后不过是过这样的小康日子罢了。认真说起来,人家姑娘家不知比我们高了多少呢。」
    「哦,你这样一说,我倒更好奇了,到底是谁家的姑娘啊?」席龙微微笑着,一副替好友高兴的神态。
    左雁亭垂下眼,轻声道:「便是虎威将军的三女儿,我原本也没指望能成的,却没想到她们家竟应了,你说我欢喜,怎么能不欢喜呢?那日虽只见了三小姐一面,然而这颗心却系在她身上了。」
    席龙目中的神色更深沉了几分,面上却带笑道:「哦?如此说来,便是那个世袭了威武伯的韩家吗?她们家的门槛却是高的,但不知怎么看上了你。」
    左雁亭笑道:「正是说呢,我也没想到她们家富贵之极,却没生势利眼睛,日子便定在三个月后的初五,那时便该是初夏了,你若在京里,务必要来。」
    此时茶已经泡好,他递给席龙一杯。席龙接过去喝了,便笑道:「那是自然,我怎么也要去看看嫂子是如何的花容月貌国色天香,竟让你如此着迷,我与你相交了近一年,也没见你对我这样上心。」
    左雁亭笑骂道:「胡说什么?这也是可以拿来攀比的吗?你如何比得了三小姐,你是男人好不好?还有啊,我劝你平日里也把脸放一放,不要老板着,年纪比我还小几岁呢,却总做出这番威严之态做什么?没的让人都疏远了你。」
    席龙微笑道:「已经习惯了,一时也改不过来。」说完话锋一转,问道:「是了,上次我和你说的那种雪浪纸,可到货了吗?若来了,我要订一千张,再加上五方端砚,还要上好的各种狼毫一百根,上好的徽墨与朱砂及其他各色颜料也多来些。」
    左雁亭失笑道:「真是感激你,总给我带来这些大买卖,我不善经营,如今看来,这小小的书香斋能经营下去,还多亏了您这位财神爷。你放心,我等下就去替你把材料都收拾齐了。」
    话题便这样被转了开去,两人品了一会儿茶,左雁亭替席龙包好了他要的那些材料,只累得额上细汗点点。
    席龙从怀里取出帕子,替他把脸上的汗都擦净了,微笑道:「天黑了,你也快回去吧,要不要我送你?」
    左雁亭一边喘着气一边笑道:「不敢不敢,你……你只要不……不让我送你回去,就是烧高香了。」说完,将那此东西往他眼前一推,挑着眉看他道:「从没买过这么多的,能带回去吗?」
    「你以为我是你啊。」席龙忍不住笑了,伸出手拎起那些纸张物品,不用两只手,只是一只手,便轻轻松松出了门。
    左雁亭张大了嘴,一直目送他消失在远处拐角,方回过神来,探头看看,见天色已经有些黑了,他就忙锁了店门,自回家去。
    且说席龙,他一路走着,拐了几个弯,便来到熙宁街。径自走入一座巍峨辉煌的府第,那府上面分明悬着一块金字匾额「洛亲王府」。
    「王爷回来了,又买了这许多笔墨纸砚。」几个管家模样的人都迎上前来,有两个侍卫接过那些东西,随席龙向前厅走去。
    席龙,哦不,正确来说,应该叫他龙锡。当今圣上的第九子,一年前才和其他几个兄弟一起被封为亲王,建了自己的洛亲王府搬出来。
    「李德贵。」龙锡来到前厅,对正往桌上摆茶摆点心的一个中年太监道:「你派个机灵的人,去给我好好打听一下威武伯韩府的情况,尤其是虎威将军的那个三女儿,越细越好。」
    李德贵答应了一声,瞅着主子的脸色似乎不太好,也不敢细问,摆好茶水点心就悄悄退了下去,自找人去打听了。
    这里龙锡坐在桌旁,阴沉着脸色,手里捧着一杯茶,却是一口都没喝。
    且说左家,自那日得了准信儿后,便忙活了起来。家里的佣人虽不多,但因为是喜事,所以连老爷子老太太都亲自动手,一家子人丁虽薄,却也透出一股子喜气劲儿。
    谁知高兴了不过八九日,忽一天,韩府便遣了人来说要退婚。
    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一般,一下子就把左家几口人给砸晕了。便连一向腼腆的左雁亭,气愤之下都忍不住拽了来人,要他给出一个道理缘由。
    那人叹了口气道:「真真是对不住,先前给了老爷书信,及至一个多月还没收到回信,便当他默许了这亲事。如今书信却来了,原来是路上耽搁了些日子,原是不同意的,在边疆上已将三小姐许给别人了,这……这真没办法。夫人说了,这事太对你们不住,愿多退两倍的聘礼……」
    「我们……我们要聘礼做什么?」
    左父气得身子都哆嗦了,惨笑道:「妈妈何必拿这话来搪塞?咱们又都不是没经过事的。罢罢罢,只当我们瞎了眼,原本也就高攀不起,府上要铁了心退婚,我们又能怎么样?聘礼也不要什么两倍三倍的,只把先前我们送去的东西,一样不少的给我们拿回来就是,哼,我们左家虽轻贱,却也不能让东西落入那反复无常的小人手里。」
    那妈妈毕竟是伯府中人,听闻此言,脸上就有些挂不住。涨红着脸道:「老爷子这话是怎么说的?虽是我们不对在先,但这事情起因却要从令公子身上找呢。好端端的,为何又去招惹了王爷殿下……」
    那婆子一语说到这里,已醒觉自己失言了,连忙补救道:「罢了罢了,总之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的确是没法子了。我这就回去,聘礼日落之前便给你们送回来。」
    她说完,抬腿就要离开。冷不防已经怔住了的左雁亭一下冲出来,拦住她的去路道:「妈妈慢走,刚刚的话……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我……我并不认识什么王爷殿下……」
    然而无论他怎么问,那妈妈却说什么也不敢再说了。最后被左雁亭缠不过,只好跺脚道:「你这孩子忒不知礼,只拦着我有什么用?倒不如把素日里交往的那些人仔细想一想,那王爷们都是好微服的,不然谁肯和他们平常相交。这话已够我死几回了,左公子你就饶了我吧。」
    左雁亭整个人都杵在了那里,脑海里只回响着这婆子的话。趁他愣着的功夫,那婆子连忙绕过他出了门,脚不沾地的疾行去了。
    这里左雁亭脑子里乱哄哄的,爷爷奶奶爹娘问话,他只是敷衍。几个老人怜他骤遭大变,也不逼问他,只让他好好的爱惜身子。又说来日必给他说一房更好的媳妇。
    左雁亭如何能听得进这些话。回到自己的房间直想了一晚上,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他倒是有几个好友,但多是从小儿一块长大的玩伴和同窗罢了,怎么可能和王爷沾上边儿。
    再细想自己要娶韩三小姐这事儿都有谁知道。又想了半晌,也是没个头绪。家里人只以为这事儿已是板上钉钉了,因此街坊四邻都知道这件事情,许多和他们交好的邻居都提前来贺过喜了,要从这里找痕迹,也是困难的。
    一夜未睡,第二日去了书香斋,就有些倦怠。好在店里也没什么客人。左雁亭坐在柜台后,虽觉得困,却是不想睡,脑海中尽是韩三小姐的笑脸和昨日那妈妈说的话。
    「这是怎么了?马上都要成婚的人了,怎么精神却这么不济,看看,连黑眼圈都有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左雁亭抬头一看,发现原来是「席龙」来了。
    他勉强一笑,也不起身,慵懒道:「不会是上次买的那些东西都用完了吧?你又不是皇家的买办,哪有这么快的道理。」
    龙锡呵呵笑道:「皇家的买办?那都是肥得流油的差事,哪能轮到我头上。若真是为皇家买东西,只怕你这整个斋子的东西加起来,都还不够呢。」说完坐在左雁亭的面前,关切道:「莫非真出什么事了吗?你这是怎么的了?」
    左雁亭摇摇头,也不想多说,他和席龙算是交好,却还没有好到那种无话不谈的地步。因抬起眼看了他一下,就问道:「今日想要些什么东西?」
    席龙笑道:「你难过成这样儿,我哪有心要什么东西,不过是上次买的一些颜料不太够用,所以来补点罢了,左右也不着忙,你倒是和我说说你的事儿,前日见你时还喜笑颜开的,怎么今日就成了霜打的茄子?」
    左雁亭嘟起嘴,有些忿忿的瞪了席龙一眼:「你这人忒不通情理,我想把话给绕过去,你就偏要绕回来。好吧,告诉你,我的婚事吹了,这下你高兴了吧?」
    「这话是怎么说的?我高兴什么?只是有些意外罢了。好好儿的,怎么能吹了呢?」席龙说着意外,但面上的表情可一点儿都不意外,只不过左雁亭心里正难受,因此也没注意到。
    当下把缘由简略说了,两人又说了些话,席龙见左雁亭始终是心不在焉的样子,也就告辞了。
    时光匆匆,转眼间三个月过去了,就到了初夏时分。
    左雁亭一直没有找出那个妈妈所说的王爷,最后他忽然醒悟,暗道是了,我真蠢,那必然是韩家要退婚,又找不出什么正当理由,便随意胡说了一个来骗我,我竟然还当真了。
    因想到这些,也就不去为这个烦心了。只是听说韩家小姐已经又订了亲,是宰相大人的孙子,成婚的日子也定下了。他心里未免有些失落怅然。
    左家父母哪会不知道儿子的心事。好在左雁亭在商圈里也算是有些名气。不是因为他的经商能力,而是他的俊秀斯文和满腹诗书很受那些商贾们的羡慕喜爱。有许多大富商想把女儿许给他,只不过却难有能与左雁亭匹配的女子,因此左家一直都没有同意。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从韩家退婚之后,左家父母一直憋着口气呢,如今见人家女儿都定亲了,他们再也沉不住气,恰好这时有个富商遣人上门提亲,对方的女儿倒也算是才貌双全,因此左家父母就答应了,征得左雁亭同意后,第三日就把三十二抬的聘礼送了过去。
    对方看上去也对这门亲事十分欢喜,不到十日时间,嫁妆也送了过来让左家人过目,最后定在一个月后的十五成婚,虽然仓促些,但他们都是商人,门路多,一应东西想必也都能置办齐的。
    左雁亭重又恢复了神采。虽然他没看过那女子的长相,但是听人都说是不错的。何况他之前心仪韩三小姐,却并没有情根深种,如今对方既然都要成婚了,他也就丢开了手。
    再者,从那些街坊的言语中推断,这位小姐的品貌也是不俗的,想到婚后两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生活,他便从心里觉着幸福。
    席龙这些日子跑得很勤。左雁亭知道他的用意,无非是见自己伤心,所以故意多来开解自己,他心中暗暗感动,面上只做不知。如今亲事定了下来,心头大石也算放下了。
    恰巧这日席龙又来了,他便道:「多谢你这些日子过来陪我,只是我如今已经又定了婚事,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了,你以后也可以少跑几趟。」
    席龙面色一沉,其中的不悦连左雁亭都感觉到了。不由得一愣,脱口道:「怎么了?你不高兴吗?」
    席龙面色立刻恢复如初,假装生气道:「是啊,我自然不高兴。每日来你这里,我赠了多少好茶好点心吃喝。如今你心情恢复了,倒少了我一条赠吃喝的路子,我如何能高兴得起来。」
    左雁亭让他逗得忍不住笑了起来。席龙见他笑了,方松了口气,因又问道:「这回是哪家的姑娘,可是比韩三小姐的家世还要好吗?」
    「不是,是茶商林家的二女儿,听说也是才貌双全的,哦,只是……听说而已了。」左雁亭的脸忽然红起来,脑袋也不自然的低了下去,似乎才意识到这个话题有些羞人。
    化名席龙的龙锡默默看着他,手不自觉的握紧:或许,真的是该行动的时候了,他……还从未有像现在这样迫切的渴望得到一个人。
    当下又闲聊了几句,龙锡就告辞了,临走时买了一方造型古朴优雅的端砚,让左雁亭又小赚了一笔。
    心情很好,左雁亭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发现原来天是蓝色的,路上的行人们也是那样可爱。真奇怪,这几个月里,怎么记得天好像是灰蒙蒙的呢?行人一个个看上去也觉面目可憎,看来心情果然是能影响眼睛的。
    因为要准备成婚的事儿,所以左雁亭在父母的要求下暂时关闭了书香斋,恰巧那一天席龙过来了,他便让对方缺什么都买一些回去,自己要等成婚之后才能再回这里做生意。
    其实这样做,他是有私心的,毕竟像席龙这样的大主顾可只有一个。万一在歇业期间,他跑去别家,又觉得别家的东西好,从此后不来光顾自己了怎么办?他可不想因为成婚而失去这个大客户。
    席龙却只是微微笑着,听他说歇业,也没表现出什么不悦或者惊讶的情绪。
    左雁亭再三叮嘱他成婚那日要来喝自己的喜酒。最后席龙似乎是不耐烦了,半开玩笑的道:「好了,我记着了,想让我去,也总得你能顺利把新娘子娶过去才行。」
    左雁亭忍不住就捶了他一拳,愤愤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被退婚一次就够倒楣了,我就不信上天不开眼,我虽不是像你这样生于富贵之家,又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好歹也算是中上品貌,也读过几卷书,身上倒还不全是俗气,怎么让你说的好像就娶不到老婆似的。」
    席龙呵呵一笑,也否言语。两人又喝了几杯茶,他便拿着买好的笔墨纸砚走了。这里左雁亭又坐了一会儿,见没人上门,就关门回家。
    第二章
    一路上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回家。然而进了屋,就发现父母的神情不对。左雁亭还不等问,便看见堆在左边厢房里的一大堆箱子,冲过去一看,才发现那赫然竟是自己家送去林家的聘礼。
    再笨的人,看见这些东西,也都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更何况左雁亭并不笨,而他也经历过一次这种事情。
    只不过这一回林家做的比韩家还要过分,韩家最起码还先遣人来知会了一声,第二日才把聘礼送回,他们家倒是直接就把聘礼送了回来。
    「亭儿别生气,伤了身子不值得。那林家的二女儿是个没福气的,谁知道这时候得了那急病呢。」奶奶走过来,搂着呆滞的孙子,忍不住泪流满面。
    「急病?这么巧?奶奶,你别瞒我,那林家到底为什么退婚,孙儿要知道,孙儿不伤心,孙儿只是……有些奇怪。」
    左雁亭握了握拳头,白皙俊秀的面庞上,青筋隐隐迸出,然后他豁然转身,对父亲道:「爹爹,我们家做生意,从来讲究光明正大诚信经商,到底是为什么,这些人先后侮辱我们,这次的亲事,不是他林家上门提的吗?为何最后反悔的也是他们家?」
    左父叹了口气,摇头道:「儿啊,什么也不用说了,虽然那林家是以女儿暴病为由退的婚,但我私下里听说,他们其实是攀上了兵部侍郎的大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兵部侍郎的二公子,竟然去林家提亲,兵部侍郎啊,那是正二品,林家是商人,见利忘义也不出奇,哪里还会顾及咱们是什么感受。」
    「兵部侍郎?」左雁亭愣住了,失声道:「那林家不过有五六间的茶铺而已,兵部侍郎家怎会甘于和他结亲?」
    左父叹了口气道:「我也疑惑,听说是那二公子无意间见到林家小姐,喜欢上了,但这只是别人说的,真正是怎样的,谁知道呢。」
    兵部侍郎?正二品。左雁亭苦笑一下,那样的人家不是他们家能够抗衡的,甚至……连讨回公道都不能,俗话说,民不与官斗啊。
    想必爹娘和爷爷奶奶也就是因为如此,才只能阴沉着脸色面对这一屋子的聘礼吧?
    想到这一层,左雁亭反而看开了,强作笑容安慰了父母和爷爷奶奶一番,又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回房换了衣服,晚上还特地多吃了一点饭菜,以示自己真的是不在意。
    然而心里怎么可能平静。第二日出了门,发觉有许多人在暗暗的看着自己,一边小声议论着什么。虽然听不真切,但也明白他们必定是在说自己这个被退了两次婚的倒楣蛋。
    左雁亭忽然有一种想要逃走的冲动,虽然他知道自己是无辜的,很不需要把这些话放在心上,但一想到自己在那些人眼里会是什么样子,他又怎么可能云淡风轻。
    走了小半刻钟,他实在是受不了那些异样的眼光了,硬生生停了脚步,然后向白云寺的方向而去,反正书香斋已经挂了歇业的牌子,现在自己忽然又开业了,反而才会更让人疑惑吧。
    来到白云寺,他却没进寺门,而是一个人顺着寺院围墙绕到了后山。这里虽是半山腰,却奇妙的有一个湖,每到春日,京城里的贵人们总喜欢带着二三家人,来这里度过悠悠一天闲暇时光。上一次他得遇韩三小姐,也是在此处。
    想到韩三小姐,左雁亭心中更郁闷了,暗道自己真是得了失心疯,怎么会到这里来?因就想回身下山。谁知一转身,却见一个娉婷女儿就站在他的身后,不是韩三小姐还会有谁?
    又在此处相遇,实在出乎左雁亭意料之外,一时间倒愣住了,待想到要打招呼时,却见韩三小姐已经是盈盈一礼,面容上带了几分哀愁,配着楚腰纤细,更加楚楚可怜。
    左雁亭匆忙回礼,不知道为什么,见韩三小姐似乎并非对自己无情,他心里便没有怪对方的意思了。
    「奴家听闻公子又遭退婚,不知传言可是真的?」
    左雁亭还不等说话,韩三小姐已经忍不住了。古代男女大防是最厉害的,她是在庙中看到左雁亭,一时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所以意气之下方来见他,若让人知道了,是会被唾弃的。
    左雁亭面色一僵,用最大的力量支撑着自己挺直腰杆,慢慢道:「小姐身处深闺,消息倒灵通。」
    韩三小姐美目中一下泛出泪光,又是盈盈一礼,哽咽道:「公子之事,实非奴家之意,家父母也为此抱愧,此实乃万分无奈之举,还求公子见谅。奴家有一良言相告,公子切记切记。」
    她说完,看看左右无人,便飞快的低声道:「公子若家有余财,趁早离开京城,奴家不知你和九王爷有何恩怨,然而你在京城一日,想必亲事都无法顺遂,不如离了这里,或还能求一个夫妻白首子孙满堂。」
    话音刚落,韩三小姐便转身离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庙中。只余下左雁亭傻愣愣的站在那里。
    没错,左雁亭是傻了。韩三小姐的话如同一道晴天霹雳,砸得他半天都回不过神来。如果说那个韩府妈妈的话不值得相信,是为了他们的退婚找理由搪塞。今日韩三小姐冒险来私会自己,总不会只是为了来骗他吧?
    何况看她美目泛泪面容哀戚,显然她对自己,的确是有一丝情意的,或许此时她也正处在被逼的无奈中。那九王爷身为亲王,韩家就算是公侯伯府,也的确是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只是……只是自己实在不认得这号人物,倒去从哪里找这原因。
    左雁亭脑子里乱哄哄的,几乎没了自己的魂魄,只是依靠着本能往回走。
    走到前山的时候,忽见台阶下来了一小队官兵,看见他,为首的就嚷起来:「太子殿下在此,闲人回避。」
    那人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道:「方侍卫,我今日来寺庙不过是临时起意之举,莫要扰民。」
    左雁亭虽然不爱八卦,但也是知道这位太子殿下的,据说当今圣上生了二十多个儿子,活下来十六个。除了十岁以下的那两三个,其他莫不是一身武功。
    是因为大内高手不遗余力调教的关系吧,这些太子亲王什么的武功都是登峰造极,所以皇帝和太子王爷们出来的话,除非必要,否则是不微服的,也不用太多人保护,不会封锁街道什么的,因为有足够的自保能力嘛。
    因此左雁亭也不慌乱,只是规矩的向旁边一避,偷偷拿眼看去,就见当中一个身穿白色滚龙绣袍的英俊公子,他身边跟着两个俊秀的太监,以及一个管家模样的人。
    左雁亭的眼睛微微眯起来,他总觉得这个管家有些眼熟。只是不敢盯着看,眼见那太子走到面前了,就连忙将头低下来。
    只听太子低声笑道:「说起来我也有好些日子没见老九了,他这几日做什么呢?上香这种事情,不说亲自来以示诚心,倒派你过来。」
    「老九?」左雁亭的心脏忽然剧烈跳起来,一双白皙的手也紧紧握成了拳头。他竖起耳朵,听那管家模样的人怎么回答。
    果然,就听那管家陪笑道:「我们王爷也时常说要去探望殿下和各位王爷,只是最近有些事情,就耽搁了。今日他在府里,只说要去那个什么书香斋,奴才出来的时候还没动身,这会子大概已经坐在那里喝茶了吧。」
    太子皱眉道:「书香斋?是什么地方?若不得空,就下次来也是一样的,做什么又要你代他过来?」
    「其实这倒不是让奴才来代替上香,奴才哪有这样脸面,主要是送香油银子过来的……」那管家恭敬回答。
    一行人去得远了,而左雁亭的脑袋也在嗡嗡作响。他的手紧紧拽着山崖上一根青藤,瘦弱白皙的手背上,冒出两条青色的血管。
    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九王爷龙锡。席龙?好,果然瞒得他好苦。席龙席龙,可不就是龙锡倒过来的名字吗,他真是愚蠢啊,竟然到现在才会想到。
    左雁亭一路飞快的下山,他的心脏如同要跳出了腔子一般,怒火已经完全的淹没了他,淹没了理智。
    难怪他听到自己要成婚,似乎都没有什么替自己高兴的表现。难怪每一次他都向自己打听女家是谁?难怪那一次他听说自己和林家二小姐订了亲,脸色立刻就阴沉下来,难怪韩家不得不退婚。难怪林家一个小小商户,竟然能攀上兵部侍郎……
    一连串的难怪都快将左雁亭烧着了。他活到二十三岁,从来没有像这样大步流星的行走过,事实上,如果不是仅剩的一点可怜理智还能考虑到自己身子弱,考虑到身为读书人的那一点斯文形象,他相信自己会一路疾奔回书香斋的。
    回到书香斋,看到自己锁的大门,才明白今日没开门,席龙,不,是龙锡,他必定来了,看见门关着就离开了。
    小小的挫折并没有让左雁亭冷静下来。他一路打听着,终于来到洛王府。门口的侍卫们一见这个漂亮的公子哥儿红着眼睛要往府里闯,都连忙拦住。偏偏左雁亭倔强的不肯解释,只是红着眼要冲开侍卫们的阻拦。
    「都让开都让开。」恰巧一个小厮出来了。左雁亭认得他,有时候他就会跟着龙锡去自己的书香斋,只不过次数很少。
    那小厮其实也有些发懵,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