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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落子
    大雨还在下。
    破庙之中,在场众人,除了苏陌一方之外,全都看傻了眼。
    老汉的武功何等厉害,真正交手之后才能体会真切。
    那五人一组的壮汉们,两个使单刀的,一招之间便险些丧命。
    为首那人的日月环固然是有些奥妙,可是这老汉铁齿铜牙更非等闲。虽然吃了点亏,却也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为首那人更是险些就这老汉一掌打死。
    唯独剩下一人,安然无恙,可他手持暗器至今为止,都未曾能够发出一记。
    刚才魏紫衣率先出手,便已经让他们看的目眩神迷,以为天人!
    如此厉害的老汉,面对魏紫衣的剑势也只能防守全然无法反抗,最终以伤换伤之下,这才勉强拿住了魏紫衣的长剑。
    可现在……苏陌这一出手,却是让这老汉的一切挣扎,全然成了孩子一般的嬉闹。
    悬尸手,刀枪不入,却被苏陌随手绷断撕裂,一把抓住了这老汉的脖子,内力探入体内,封锁住了他的经脉。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便如同是大人打孩子,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这如何能不让在场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只是苏陌这会却忽然看向了门外:
    “你们还打算看多久?”
    此言一出,这几位再次悚然而惊。
    这还有人?
    他们都快成了惊弓知鸟,下意识旳回头看向门外。
    就听到雨幕之中,有人衣袂破风而至,骤然之间,破庙门口就已经多了三四个人。
    都是身穿蓑衣,头戴斗笠。
    不过从那蓑衣之下,却能够看到被雨水打湿的紫色外襟。
    几个壮汉脸色顿时发生变化,认出了这帮人的来路。
    而为首一人却是一扬脸,露出了一张中年人的沉稳面孔。
    威严之中,夹杂着强大的气场,抬头和苏陌四目相对,轻轻点头:
    “果然瞒不过你。”
    他一边说话,一边走了进来,看了一眼苏陌手里的那个老汉,那老汉脸色却是如同死灰一般,显然这便是背后追杀他的人。
    苏陌扬了扬眉: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人潜入宗门之中,打探虚实,被发现之后与我交手,被我打了一记紫阳神掌。
    “不过他练的是恶饕一门的武功,倒是有点让人猝不及防,一时不察之下,竟然让他给跑了。
    “好在我紫阳门内功本就是天下各种剧毒的克星,悬尸手虽然厉害,却也奈何不得我数十年精修而成的纯阳内功。
    “当即率领弟子一路追杀……却没想到,他竟然是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自投,最后一头扎到了你的手里。”
    这人一边说话,一边随手解开了斗笠和蓑衣,现出了真容。
    魏紫衣一看之下,当即双手抱拳:“冷月宫门下魏紫衣,见过段前辈。”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段松!
    此时此刻,他眉目威严,风度非凡,全然是一副高人形象。
    不过苏陌却已经见识到了这人的真实面貌,总感觉这一副姿态,多少有点傻气……
    段松却是一愣,看了魏紫衣一眼:
    “魏紫衣……魏如寒的孙女?你是九郢的那个徒儿?”
    “晚辈正是。”
    魏紫衣点了点头。
    段松笑了笑:“没想到一转眼竟然都长这么大了,当年苏天阳书信给我,说要让我说服九郢收个弟子。
    “我没答应,只因为我自知她绝不会听我的话。
    “我让他自己修书一封,料想九郢绝无拒绝的道理……
    “果不其然,没多久就传出了三宫主收了一个小小婴儿做弟子的事情,这一转眼,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
    他一时之间倒是感怀起了往事。
    苏陌和魏紫衣却是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都有些瞠目结舌。
    搞了半天……魏紫衣能够拜入冷月宫,还是苏天阳从中斡旋的?
    苏陌则想起了魏紫衣曾经说过,魏如寒能够将她送到冷月宫,还是求了人……结果求的原来是自己那便宜父亲?
    一时之间也是颇为无语,这江湖说大就是大的没了边。
    然而这江湖说小,却又小的可怜。
    很多事情,便是如此盘根错节。
    只是如今再看,杨易之苏天阳和这魏如寒的落凤盟之间,从很多年前开始,就已经是牵缠不清了。
    段松这会摇了摇头,看向了苏陌,笑着说道:
    “你这小子,总算是来了。
    “先前料想你应该早就到了紫阳门才对。
    “一个个全都在那里翘首以盼……想要看看苏天阳的混小子是如何的一表人才。
    “结果你可好,这一拖延竟然是好几個月。
    “后来才知道,你趁着这个功夫,还给冷月宫送了一趟镖。
    “倒是累的咱们天天在门中苦等,这会倒也凑巧,竟然在这里遇上了。”
    苏陌笑了笑:“魏大盟主有镖要送到冷月宫,自然不能置若罔闻。晚辈是开镖局的,打开门做生意,哪里有把买卖往外推的道理?”
    “这倒也是。”
    段松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苏陌手里那老汉:“好了好了,你也别一直拽着了,点了穴道先放到一边就是。”
    苏陌答应了一声,将那老汉扔到了一旁。
    空出手来跟诸位见礼。
    当即又是一番热闹。
    跟着段松的这几位都是紫阳门的杰出弟子,对于苏陌却是热情非常,全然没有将他当成外人。
    众人闲谈之间,旁边那四个壮汉,却是有些唯唯诺诺了。
    先前见到苏陌一行,便知道不简单。
    却也没有想到,竟然是如此大有来头!
    一个是冷月宫的弟子,另外一个则跟紫阳门有着非同一般的交情。
    而到了这会,为首这位也想明白了,凭借苏陌的武功,真的想要救人的话,自己那手下根本就不会死。
    他放任不管,自然是因为那人先前所为,有取死之道。
    只不过苏陌的手段全然没有什么过激之处,自己哪怕是明白了其中原因,却也说不出来什么。
    难道还能埋怨对方,不去救人吗?
    彼此之间只有间隙,没有丝毫情分,救你是恩义,不救你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有什么可抱怨,敢埋怨的?
    一时之间,领着自己另外几个手下,就打算去给先前那位收尸。
    却没想到苏陌此时开口:
    “诸位,我若是你们的话,就绝不会去碰他的尸体。”
    “啊?”
    为首那位心头一颤,连忙回头看向了苏陌,恭恭敬敬的说道:“是!”
    “……是什么啊?”
    苏陌则有点无语:“恶饕一门的武功,有腐尸之毒。沾染之后,咱们可未必有解……你们若是想要给他收尸的话,最好想个别的办法。”
    “原来如此。”
    为首那人这才回过神来,顿时千恩万谢。
    苏陌摆了摆手,又看了一眼墙根下那父女俩。
    经此一变,这两个人都有点被吓到了。
    而知道段松等人是紫阳门的人,更是不敢说话。
    在这一片地界之中,紫阳门毫无疑问就是天!
    紫阳门的弟子,在百姓的心目中,更是高高在上,绝非寻常可比。
    苏陌则笑了笑:“这位大哥还担心呢?放心吧,人已经拿下了。”
    这中年汉子终究是有几豪气的,闻言点了点头:“这倒是不用害怕了,多谢小兄弟了。”
    “这话也没处说去,只能说是恰逢其会吧。”
    苏陌笑了笑,也未曾强行将这人拉过来跟段松他们相见如何。
    稍微聊几句,缓解了一下对方那紧张的心情就是。
    倒是魏紫衣拉着那小姑娘的手,偷偷摸摸的在她的耳边嘀咕了几句什么,让小姑娘的眼睛晶晶发亮,一时之间连连点头。
    然后两个人神神秘秘的就跑到了主殿后面,去窃窃私语了。
    苏陌则跟段松他们闲谈起了这老汉的情况。
    段松叹了口气说道:
    “恶饕一门,荼毒甚广,本以为昔年一役之后,再无留存于世之辈,却没想到竟然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尤其是最近这段时日以来,总感觉这一门又有重新崛起的苗头,倒是不能不防。”
    苏陌点了点头:“不过,有件事情,我倒是颇为在意。”
    “哦?”
    段松看了苏陌一眼:“说来听听?”
    “先前这人的一句话,让我觉得有些奇怪。”
    苏陌笑了笑:“魏大小姐施展飞星剑法的时候,被这人看透了根底,曾有言道‘昔年将那恶饕一门斩尽杀绝的,便有你们冷月宫的人。帮着他们吃你一个,也算是给他们稍微报个仇。’
    “这话虽然是在交手之中所说,我却记忆尤深。”
    “什么?”
    段松一愣:“这么说来,此人不是恶饕一门?”
    他忽然看向了那老汉:“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练就一身恶饕一门的武功?”
    那老汉虽然被苏陌也内力封锁经脉,动弹不得,然而却能张嘴说话。
    闻言只是一笑:“我是你爷爷。”
    段松嘴角一抽,显然有些为难了,忍不住看向了苏陌:
    “要不,咱们将他挂在这房梁之上,先打三个时辰再说?”
    “……”
    苏陌眨了眨眼睛:“前辈……恕我直言,你有没有什么更加高明的逼供之法?”
    段松干脆利落的摇头:“没有。”
    看苏陌蔓延无奈,只好解释道:
    “我紫阳一门,走的是中正堂皇之道,折磨人方面……着实不是一把好手。”
    苏陌叹了口气:“那得看怎么用了。”
    “嗯?”
    段松眼睛一亮:“莫不是你有什么办法?”
    苏陌笑了笑:“以纯阳内力,破其涌泉。必然灼热难挡,麻痒难忍,是寻常手段的千百倍……”
    段松一愣,顿时狠狠地一拍大腿:“着啊,果然不愧是苏天阳之子,奸诈二字……啊,咳咳咳……聪慧二字果然是刻在了骨子里的。”
    苏陌:“……”
    你都说漏嘴了啊!
    不过他轻轻摇头:“不过,这人心机浅薄可笑,纵然是不需要用任何手段,我也能看出来……他是夜君麾下。”
    “你!”
    此言一出,那老汉脸色骤然一变。
    段松闻言则是猛然回头。
    苏陌更是恍然大悟:
    “真的是啊。”
    “不是!”
    老汉脱口而出。
    然而说出来之后,却又后悔了。
    这会如此否认,苏陌一准便知道了自己真的是夜君麾下了。
    段松却啧啧称奇:“你诈他呢?”
    “不然呢?”
    苏陌笑了笑:“不过,这话也不是随便说说的,而是因为发生了其他的事情,进而展开的联想罢了。”
    “说来听听!”
    段松连忙请教。
    苏陌想了一下,便将先前所经历的事情,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说了一遍。
    有恶饕一门暗中潜入西南,有永夜谷尝试把控沿河水路。
    有疑似魔教之人,伪装成无生堂的人,暗中谋划落凤盟。
    这一系列全然不相干的事情,在苏陌的眼里几乎连成了一条线。
    而根底是不是永夜谷,这一点却是苏陌不清楚的。
    尤其是上一次遇到的那恶饕一门的人,究竟来自于东城魔教的哪一家,苏陌也不能确定。
    所以,才有了刚才这一句。
    简而言之,就是诈他一下,看看能不能切实一下这个消息。
    结果,竟然还真的诈出来了。
    如此一来,先前所发生的事情,便已经有了一部分的印证。
    沿河之地是永夜谷出手,恶饕一门的人,前往西南图谋大事,也是出自于永夜谷。
    而这件事情,却又跟无生堂那位‘大人物’暗中串联那些人,潜入落凤盟地界之中图谋不轨,也有着若有似无的联系。
    苏陌现如今基本上可以得出结论,这一切都源自于夜君的手笔。
    只不过,这位夜君到底想要做什么,倒是着实让人好奇。
    一边跟七大派周旋于天衢城。
    另外一边,放眼西南,步子东荒。
    这个人怕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当然,这一番话不能全都跟段松说,关于无生堂落子落凤盟这些事情苏陌就没提。
    这一部分事情暂且没有得到验证,说出来难免会让人有先入为主的错觉,反而不利于将来。
    而等到苏陌说完之后,段松沉吟片刻,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来到了那老汉的跟前,伸手就抓住了他的脚。
    老汉吃了一惊:“你要做什么?”
    “问你什么你说便罢了,倘若不说……便让你看看紫阳门的手段!”
    段松脸色庄重,语气却颇为凶狠。
    “……”
    老汉一时无言,正筹措言辞,段松已经一把拽下了他脚上的靴子。
    下一瞬,一股酸臭之气扑面而来。
    段松给顶的当场脸色发青,下意识的退了两三步,看向了苏陌:
    “这到底是要折磨他,还是要折磨我?
    “你是如何下得去手?”
    苏陌想了一下说道:“我一般不这么干。”
    “……那你怎么干?”
    段松一愣。
    苏陌则笑了笑,来到了那老汉的身边。
    而旁边的人除了傅寒渊之外,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唯独傅寒渊,不等苏陌出手,他就已经龇牙咧嘴了。
    “你怎么了?”
    胡三刀有些诧异的看了傅寒渊一眼。
    傅寒渊正要回答,就听到又有一个声音问道:“你怎么了?”
    却是那疤脸怪客。
    这人独独钟情于胡三刀,天天在旁边效法他的一举一动。
    接连两句话给傅寒渊问的差点忘了该如何回答。
    正没理会处,就听到一声惨叫骤然响起。
    却是那老汉已经被苏陌在他的玉堂穴点了一下。
    这一下着实是让这老汉猝不及防。
    他知道苏陌过来,绝对没有好事,却也没有想到,竟然会痛成这样?
    一声惨叫翻倒在地,脸色都青了,周身一个劲的在地上打挺,疼的浑身抽搐。
    苏陌回头笑吟吟的对段松说道:“我一般这么干。”
    “……”
    段松呆了呆:“我还以为你会捂着口鼻……你这又是什么手段?”
    “前辈……”
    “叫我师叔。”
    段松打断了他:“你爹是我的师兄,你叫我一声师叔,亏不了你。”
    “……段师叔,你可曾听闻痛人经?”
    “红云妖僧!?”
    段松脱口而出,却又连忙摇了摇头:“不对不对,是红云大师!你……你竟然会这门武功?”
    “没错。”
    苏陌点了点头,也不去管那老汉,只是随意回来坐下:
    “让他先痛一会吧,说来,红云大师确实是一代高僧。小侄曾经有幸跟他结识,初初相识,他竟然就将痛人经中的手段传授。”
    “竟然有这种事情。”
    段松一时之间颇为羡慕,只不过抽了抽鼻子之后,又看了看那老汉实在是不堪入目的脚丫子:
    “所以,你刚才说的这法子,你自己都没用过?”
    “我有痛人经,用它何来?”
    “……”
    段松一时无言。
    苏陌纳闷:“段师叔,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忽然觉得,民间有句话说的实在是太好了。”
    “什么话?”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你果然不愧是苏天阳的儿子啊!”
    段松看着苏陌,眼神复杂,也不知道是觉得欣慰,还是觉得后怕。
    苏陌哑然,正好魏紫衣跟那小姑娘这会从主殿后面绕了过来。
    小姑娘似乎颇有收获,满脸都是喜悦。
    魏紫衣看到苏陌他们这边言谈稍停,这才说道:
    “段前辈,晚辈来此,是为了家师送信。
    “本以为得去紫阳门才能将这封信送到,却没想到半途之中竟然遇到了前辈。”
    “送信?”
    段松闻言一愣,两只耳朵都卜棱一下弹了弹,然后用一种全然不敢相信的口吻问道:
    “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