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里暗淡无光。
只有熊熊燃烧的火把在两边的墙壁上摇晃。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道。
凄厉的惨叫声也是时不时的从四面八方传来。
骆天面色沉冷,顺着台阶走向深处。
当初秦学定是他亲自关押进来的,所以他知晓后者的所在之地。
丙支三号房。
四周都是木牢。
因为常年在地下而且时不时沾染鲜血的缘故,这些木头都显得暗沉。
而那位举世闻名的大儒,就端坐在一片杂草上。
即便是入了诏狱,他依旧云淡风轻。
花白的发丝一点不乱,衣衫也非常整齐。
那儒雅而带着些许威严的面庞上,毫无惧色。
相反,倒是他对面的试百户赵云海,显得气急败坏,毫无风范。
“姓秦的,你别得意,我已经派人去秦府搜查,肯定能找到你通敌谋逆的证据。”
赵云海两撇小胡子翘的高高的,尖声道,
“到时候我让你跪下来求我!”
“哼!”
秦学定抬起头,目光里带着凛然正气看向赵云海,冷声道,
“老夫一生研究学问,只有一念教书育人,从不参与朝廷争斗,也从未与叛党勾结!你诬陷不了老夫!”
“倒是你这狗贼,跟在纪洪这阉贼东西后面,像是狗一样四处乱咬人,早晚遭报应,历代以来,你们这种人都没有好下场!”
纪洪,是锦衣卫指挥使!
原本只是女帝身边的一个陪侍太监,但因为擅长捕风捉影,诬告构陷,这才是成了锦衣卫的指挥使。
替女帝做这等清洗异己的血腥之事。
在天下人眼中,他就是一条阉狗,早晚不得好死。
他手底下的这群人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你……”
赵云海被这一句话气的脸色青紫,扬起手就要抽秦学定一个耳光。
但手悬到了半空,却又忍不住的停了下来。
秦学定的身份是在太特殊了。
泰山党那群家伙,在朝堂里联手攻讦,甚至还有装病告假,不理朝政的作为,这已经是在和女帝光明正大的对峙了,更有威胁女帝的意思。
如果这时候再弄出什么幺蛾子,女帝怕是真得让锦衣卫受点折腾。
赵云海可不敢担这个责任。
“狗东西!”
秦学定见到后者这幅模样儿,愈发的趾高气昂,他大义凛然的道,
“秦家做国子监祭酒,清廉公正,天下皆知,老夫一生更是慷慨仁义,为江山社稷,为天下安康,呕心沥血,岂是你们这群阉贼走狗能诬陷的?”
“待老夫出去,定写一篇文章,好好的给你们这群狗奴才扬名立万!”
秀才杀人不用刀。
用笔。
以他这举世大儒的身份,一篇文章,足以让锦衣卫在天下人眼中彻底恶臭。
而且还是遗臭万年的那种臭。
“我……”
赵云海被气的更是说不出话来,他自知对付不了这个老家伙,狠狠拂了拂袖袍,转身就欲离开。
秦学定看着他的样子,脸上那峥嵘冷冽之色更浓。
“赵大人。”
这时候,骆天迈进了囚牢的大门,对着赵云海拱了拱手。
“你回来了!发现什么没有?”
赵云海见到骆天,顿时眼睛发亮,满怀期待的问道。
“有大发现。”
骆天扫了一眼旁边的秦学定,故意大声说道,
“小的在秦大儒的清心阁里发现了一幅泰山图,这里面藏着两封信!”
哗啦!
刚刚还一派大义凛然的秦学定,眼睛突然瞪大,那脸色也瞬间变成了惨白。
甚至,骆天能够看到,他的身子,都不受控制的哆嗦了起来。
“什么信?”
赵云海问道。
“是秦大儒给沈照风的信,里面有他代笔写《伐夏还周檄文》的证据。”
骆天笑着将两封信递到了赵云海的面前。
“真的?”
赵云海面色狂喜,打开这信件一看,忍不住的大笑了起来。
他扭过头,阴森的盯着惶恐的秦学定,狞声道,
“秦大儒,现在,你还能那么硬气吗?”
“你……”
秦学定哆嗦了一下,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啪!
赵云海一巴掌抽在了秦学定的脸上,毫不留手,一下子将这秦学定抽出去了一丈之远,后者重重的的撞在了囚牢的墙壁上。
脸庞高高的肿了起来。
嘴角儿上也是流淌出了浓浓殷红。
“妈的。”
赵云海冷声笑道,
“还跟老子装模作样,铁证面前,我看你怎么狡辩,朝堂里那群王八蛋也都得闭嘴!”
“狗贼!”
秦学定被扇了一巴掌似乎缓和了过来,他怒目峥嵘,死死的盯着赵云海和骆天二人,依旧是大义凛然的说道,
“死,老夫不怕!秦家人也不怕!”
“我们就算死,也是为了大周正统,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天下百姓,我们为了大义,我秦家会名垂千古,而你们,这群阉贼走狗,断然是……”
话还没有说完,骆天走上去,啪一巴掌,又扇在了他的左脸上。
这一巴掌也没有留手。
秦学定又滚出去了一丈之远。
两边脸都肿了起来,牙也被扇掉了好几只。
满嘴血污,狼狈至极。
他呜咽着还想再继续说些什么,骆天直接摇摇头,道,
“秦大儒,别装模作样了,你秦家这些年藏了多少污,纳了多少垢,我们都已经知道了,你湖心岛下面的那些黄金珠宝,文物古玩,我也都搜出来了。”
“那些宝贝,不可能是你凭国子监的俸禄买的吧?”
“你……”
秦学定听到这句话,这满脸的仁义道德突然僵硬,眼睛里也是浮现出了无法形容的恐惧,还有绝望。
那些东西,可是他秦家几代的积累啊。
更主要的是,这些东西一旦暴露,他秦家几代人积攒的清名,也将万劫不复!
“赵大人。”
骆天没有再理会秦学定,而是转身对赵云海拱手,道,
“秦家地底下的好东西可是真不少,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哈哈,你小子办事可真靠谱。”
赵云海也懒的继续搭理秦学定了,毕竟,走一趟秦府,他的腰包肯定会丰满不少,
“走走走,赶紧过去看看。”
“哦,对了赵大人,还有件事跟您说。”
骆天一边陪着赵云海走出囚牢,一边笑着道,
“我们搜查秦家的时候,抓到了一个刺客,是秦大儒的孙女秦喻岚……”
“岚儿?!”
僵硬在囚牢里的秦学定听到这三个字,一下子打了个激灵,他再也不顾自己的形象,疯狂的扑到了囚牢的木栅栏前,一边拍打囚牢一边嘶吼,
“你们这两个狗贼……啊……放我出去……”
“哈哈!”
赵云海和骆天大笑着离开。
……
骆天带着赵云海来到了秦府。
一来一回,也就大概半个时辰的功夫。
这里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十名锦衣校尉将这湖心岛牢牢的守住,秦喻岚浑身是血,被随意扔在地上。
“见过百户大人。”
众人对赵云海拱手行礼。
“不必多礼。”
赵云海先是瞥了一眼昏迷过去的秦喻岚,然后便迫不及待的跟在骆天身后,钻进了地下密室里面。
当他看到那堆积如山的箱子,还有箱子里面数不尽的黄金珠宝,文物古玩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
“我去他奶奶的,这秦家可真是够能装的!”
赵云海咽了口口水,骂道,
“这些东西,凭他国子监祭酒的那些俸禄,连一箱都买不起。”
“看来那些传言是真的,这秦家仗着自己三代国子监祭酒的名声,暗地里真的做了不少肮脏事,说不定比咱们锦衣卫都黑。”
“依我看,这帮子泰山党,也都没一个好东西。”
说着话,赵云海从一个木箱子里抓出来了一沓金叶子,塞到了骆天的手里,笑道,
“还是咱们兄弟够意思,拿去花。”
“多谢赵总旗。”
骆天双手捧过,然后当着赵云海的面塞到了自己的怀里。
同时,他也故意让后者看了一眼自己胸前的口袋,里面是空的,代表着自己之前没有伸过手,赵云海点了点头。
后者对骆天如此信任,也是有这方面原因的。
这人数次抄家,无论见到什么,都从来不会伸手。
他只拿自己该拿的。
这么有分寸的人,赵云海很喜欢。
“这次你立了大功,我不会亏待了你的。”
赵云海一边检查着这些赃物,一边继续说道,
“我手底下总旗的位置,还有一个,现在你的功劳足够了,我打算给你提上去,但是,你的武功还是差点,甚至比你要接管的两个小旗都差,想真正的压住他们,以后得用点心。”
“卑职多谢百户大人赏识。”
骆天面露喜色,微微拱手,
“请百户大人放心,卑职定不让您失望。”
赵云海笑了笑,又道,
“把那柄金刀拿过来。”
“大人请看。”
骆天将蔡童遗落的半截金刀拱手送到了赵云海的面前。
“刀尖三寸,刀锋锐利,只有半截。”
赵云海把自己腰牌上的铁钉在金刀的尾部贴了一下,被牢牢吸住,
“断口处还有磁性。”
“是清河帮的阴阳金刀无疑。”
骆天点了点头,道,
“百户大人英明。”
这句话纯粹是拍马屁,他其实和蔡童交手的时候已经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又听到秦喻岚喊童哥,更是笃定无疑。
“这次咱们收拾了秦学定,让泰山党吃了大亏,短时间内,不能在朝廷里再继续咬人了,否则,真把这群人惹急了,咱们的日子也不好过。”
“本来我还在想,接下来去找谁的麻烦,没想到清河帮就这么送上门了!”
赵云海用右手的食指轻轻弹了一下金刀的刀锋,发出低沉嗡鸣,
“若是能够把他们给也给挖了,你我绝对能够更上一步,我到千户,你,应该可以直接越过试百户,登正百户之位。”
说到这里,赵云海的目光微微凌厉了些,他扭头看着骆天,问道,
“有没有这个胆子?”
清河帮,乃江湖第一大帮派。
而且大部分都是武人。
不像秦学定这么好收拾的。
他欣赏骆天的本事,也欣赏后者的手段,有意借着这些事情提拔培养后者,但又担心后者栽在清河帮的手里。
所以有点迟疑。
骆天却是面不改色,只有笑意。
横穿一世,他本就要功名利禄财权皆要,有系统在手,何需忌惮?
放手去做便是!
他微微拱手,
“胆子有的是。”
“愿为百户大人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