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湊长舒一口气:不过帮大忙了。
冥小姐留着非常奇怪的发型,一条长长的辫子从面颊的正前方垂下,只能从头发缝里看见眼睛。咒术师为了不和咒灵直接对上视线往往会各行手段,大多数人都会佩戴墨镜,也有人留有长长的刘海,可像是对方这种直接用头发梳到前面来遮挡的只能说这种发型确实有些标新立异。
监测到咒灵的消失,无人机嗡嗡盘旋着落回了他的手边。冥冥看了一眼这台无人机,又看了一眼对方手中造型格外先锋的特殊枪械,若有所思:虽然是傀儡操术师,但咒力却如此微弱,难怪你平日里不愿意和咒灵跟咒术师打交道。
远山湊:
这是个美丽的误会。
但还是让这个误会就这样继续下去吧。
他果断跳过了这个话题,虚心向对方请教:刚刚那只咒灵曾经被消灭过两次,但在第二天的时候又重新复活,这种情况一般要怎么处理?我以前从未遇到过这种类型。
付费提问,盛惠一百円。
对方回答。
远山湊:
行吧。
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枚硬币。
对方轻轻接过,像是续过费的自动售货机一样继续说道:刚刚那只咒灵的攻击目标毫无疑问就是旁边那位红色头发的小姑娘。
红莉栖和冈部正在一起帮助中钵博士从网枪的钢丝绳当中挣脱出来,几个人的表情都显得有些狼狈而尴尬。牧濑红莉栖正在低声说着些什么,从他们这个距离听不清楚具体内容,只能远远看到中钵博士的表情先是惊讶,随后竟然变得有几分赧然。
幸好你来得及时。
远山湊点点头,等待对方的进一步说法。
那只咒灵之前的状态一直都足够安分老实,如果不是远山湊的监视设备,说不定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有人发现。但在红莉栖和它对话的时候却突然让咒灵情绪激动起来,这基本上可以推断出,中钵博士身上的诅咒和红莉栖有关。
憎恨,厌恶,嫉妒。
冥冥说:无非是那几种,当然也有爱而不得或者更为变态扭曲的可能性,那就不得而知了。
这不可能!
远山湊下意识反驳:他们两个可是父女关系!你说得也太离谱了
是吗?人类出格的地方可多得是。
冥冥一副见怪不怪的态度:父母会嫉妒儿女的才能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但是这种嫉妒和诅咒又有什么关系?远山湊紧闭着嘴,他本能感觉到这或许是一个咒术师们大都知道的底层问题,如果在这里问出来的话,他的身份说不定就会当场暴露。
红莉栖还在说这些什么,中钵博士有些狼狈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捡起了那枚被摔到地上的御守。他们两个都是别扭的性格,在场还夹着一个中二病点满的冈部伦太郎,无论说什么话都显得有些扭扭捏捏。
但这一次的意外又确实是这对多年都没有好好谈过心的父女难能可贵的第一次破冰。说到情绪激动的地方,红莉栖甚至声音有些哽咽,冈部站在这里显得有些尴尬,紧接着他又抱紧手臂,试图用狂笑和中二发言来缓解气氛结果显得更尴尬了。
中钵博士的心情显得很复杂。
很小的时候,其实他们的关系是不错的。他曾经也是个宽厚亲切的父亲,女儿两岁的时候就展现出了数学天赋,那个时候的自己曾经真心实意地对此感到高兴。只不过对方的才能水涨船高超过预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很少再和红莉栖像过去那样热切地探讨问题。
就这样过了如此多年。
他们已经错过了一个七年,但还应拥有更多的时间。
要是咒力的来源中断,这只咒灵就会彻底消失了。普通咒术师的视野无法看清楚咒力的流动,要是五条悟在这里的话,应该会看得更加精准一些。
冥冥远远看着办公室内的场景,声音平静道:不过看样子应该不用再祓除一遍。
事不过三,虽然过程惊险又慌乱,但他们确实迎来了好结局。
*
当天晚上,夏油杰收到了咒灵已经被祓除的消息。
是冥小姐出手帮了忙。
远山湊说:我们费了好大劲才解释清楚,那是只做过大脑实验所以精神错乱的乌鸦。
毕竟乌鸦当场死亡又死状如此诡异,缓过神来的中钵博士自然是报以了十二分的怀疑,可惜他的前半生一直在研究时间机器理论,对于脑科学可谓是一窍不通,最终还是靠着红莉栖的忽悠勉强说服了对方。
当然,这其中也有一些愧疚的因素。虽然不太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在父女关系修复这个重要议题面前,他愿意在这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不可能!
夏油杰觉得难以置信:前辈是说彻底消灭了吗?明天咒灵不会再继续复活?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悟的判断不会有错。如果中钵博士就是那个问题源头,理论上咒灵会像是插了电的用电设备一样从对方身上获取源源不断的力量。
总之发生了各种各样的意外
远山湊含糊了一下:算是从源头上解决问题吧,红莉栖去和中钵博士好好谈了谈,毕竟是父女嘛。
谈一谈就能解决问题?
似乎是这样。
似乎?
远山湊只能实话实说:我没去现场,隔着半栋楼的距离没有听到他们具体说了什么。
在夏油杰的连番追问之下,远山湊将事情的经过简略描述了一遍,遭到了对方毫不留情的斥责。
之前已经告诉过前辈千万不要自己去对付咒灵了吧?
他干脆打了个电话过去夏油杰发现这群科学家经常会在思考上头之后忘记自己非术师的身份,做出些出格的危险事:至少要保证周围有一个咒术师再动手,请稍微珍惜一下自己的生命!
这不是冥小姐来得及时啊对不起我真的错了。
听到对方语气不善,远山湊从善如流地道歉。
又是表面道歉绝不悔改,想起悟经常深更半夜到他的房间里来打游戏怎么说也不听,夏油杰深感头痛自己周围怎么都是些任性的家伙。
不过咒灵的问题能彻底解决总归是件好事,他们的报告也可以修改整理一下就提交归档。夏油杰一边写报告一边在心里觉得遗憾,早知道今天就该多去一趟,省得咒灵被冥小姐截胡其实截胡也没什么,可他总觉得心里带些情绪。
他总是擅长疏解别人的情绪,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可偏偏轮到自己的时候就很难找到那个答案。
可能是因为没有收集到咒灵的强迫症悟就总说他有守规矩的强迫症,可又似乎不是这样,那只咒灵实力实在太弱,吃不吃其实也没多大区别。
十五六年的人生经验尚且不足以定义这种复杂的情绪,他将其简单归结于没能顺利搞定一只低等级咒灵的不爽。夏油杰边写边想,前辈说过他和冥小姐是网友,这次又有技术层面的合作,说不定之后对咒灵的了解也会更进一步冥小姐获得了咒具,前辈们获取了新的知识,这都是好事,他理应发自内心为他们感到高兴。
可事实是,他并没有那么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新增一个排雷(其实前几天就写文案上了),本文会涉及一些动物试验描述,和当前我们所处的世界里的科学家道德水准保持一致。
第35章
夏油杰将改好的报告填进资料夹中, 放进书柜里。
书柜上满满当当都是咒灵相关的参考资料,旁边还有几只超轻粘土宝可梦摆件,是当时一起在漫展买下的。除此之外, 桌子上还放着菲利斯小姐咖啡店里的限定咖啡杯,也是前辈留下的伴手礼。
周末的时候有空吗?
他给远山湊发消息, 熟练地借用挚友的名义撒谎:悟对你们的研究设备很好奇, 我们想去参观一下。
当然没问题。
对方没怎么细想就立即答应:其实东电大偶尔也会有别的学生过来参观,大多都是些志愿考上我们学校的高中生总之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待校外人士。
而且夏油君还是咒术师, 之前几次三番帮过他们的忙, 这种小小的要求就更不必说。
那就约定好, 本周末,我和悟一起去东电大。
夏油杰运指如飞:周末见。
嗯,周末见。
他很快收到了回复。
*
放下手机之后, 远山湊在人体工学座椅上伸了个懒腰,继续着面前的数据处理工作。
冥冥坐在他的不远处,有些好奇地看着屏幕读条。最近她隔三差五就会来实验室坐坐, 一副对研究进展十分关注的态度,但却很克制地只看着, 并不会真的去干涉他们的预定计划。
之前就一直很好奇了, 冥小姐为什么会突然想要这种技术?
远山湊问:乌鸦和您的视觉信息本身就是能够联通的吧就算不用屏幕展示出来,您应该也能充分获取到必要的情报。
确实, 黑鸟操术可以让我共享复数个乌鸦的视野和听觉。
冥冥喝了一口实验室里袋装茶包泡出来的红茶:但是很多时候,必要的场景只有我看到不行,还一定要有别人看到才可以。
简而言之,黑鸟操术虽然很方便, 但为了赚钱,她需要更先进的技术。
举个例子, 咒灵没办法从普通的光学摄影设备上显现出来。
她说:但咒术师内部也有比赛,这种比赛直接关乎学生的晋升和等级定位,一直都是咒术高专的重要活动。观看这种比赛的需求也很广,大多数时候是使用特级咒具冲津镜来当做实况转播的播放平台。
然而这种转播视野范围有限制,各方面受限也都很大,冥冥就自然而然地瞅准了这其中的商机那群老东西钱都很多,一年一度的比赛想必愿意花大价钱去请我来做现场转播。
除此之外,黑鸟操术还能够应用在很多领域。比如接受委托帮别人除灵的时候,还是能够真实看到咒灵的用户体验会更好;进行监察工作也能更加方便地告知情况;又或者在抓出轨刺探商业机密的委托中,就算知道了真相自己也总归空口无凭,有视频作为证据才是更好的结算方式。
前面几种还很正常,抓出轨和刺探商业机密也太
远山湊面无表情地也跟着喝了一口茶,他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
冥冥是个满心搞钱来去如风的咒术师,只在实验室里停留了片刻,确认他们都在继续推进进度没有荒废时间以后就匆匆离去,临走之前留下一张黑卡,说是里面有30%的预支研发经费。
远山湊合上笔记本电脑,从口袋里掏钥匙、乌帕、金属磁卡和一切可能带有磁性的东西,全部收拢到一起塞进抽屉里。用于核磁共振的实验室里已经等了好几个人,巨大的机器中间绑了一只被麻醉过的乌鸦,比屋定真帆此时正在比对两张乌鸦大脑核磁共振图片的内容。
和你一开始预测的结果差不多。
等他进来,比屋定开口说道:被控制过的乌鸦和普通乌鸦在脑结构上有细微的区别,按照冥小姐的说法,她的术式能够强行干涉鸟类大脑,除了让乌鸦能够听从自己的命令并且能够看到咒灵以外,大概也对鸟类的视觉情报接收处理模组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影响。
不同生物能够看到的视觉景象也有所不同。人类具有三种视锥细胞,能够分辨红色、绿色和蓝色的光波,从光的三原色开始不断交叉衍生,构成了人类肉眼所能够看到的万千世界。在这方面出现先天性障碍的人往往会被判定为色盲,或许在咒术师的眼里,大多数的普通人类也存在某种不可治愈的脑功能不全。
相比人类而言,狗只能够辨认黄色和蓝色,视野当中的颜色丰富程度远低于人类。鸟类能够辨识四种基础颜色,蝴蝶的视锥细胞有五种,但由于脑容量和大脑算力的差距,所能够解明出来的信息量也各有参差。
在术式的影响下,这些乌鸦的大脑性能将会在短时间之内被压榨至极限,生命时长大打折扣,但身体性能和大脑机能都会得到长足提升,甚至抵达了从无到有的突破,从而能够看到咒灵甚至产生咒力。
那么问题就在于大脑了?
牧濑红莉栖把一只昏迷的乌鸦从核磁共振机器上取下来:接下来可以标记一下大脑功能活跃的模块,逐步推断究竟是哪个部位的改变才能起到最关键的作用。
实在不行还可以用排除法。
冈部说:一个部位一个部位地进行切除,直到找到那个最关键的区域为止不过这就需要医学方面的支援了,单靠咱们几个根本不行。
好残忍,真由理要是听到你这么说会害怕吧。
桥田至忍不住吐槽他。
这是必要的研究!
咱们一开始不是只打算做一个脑波转化机吗?现在已经完全偏离了最初的航向
你在说什么呢,探索未知领域就是科学家的责任!对吧远山!
没想到自己突然被牵扯进了几个人的争论当中,远山湊猛然抬头,露出很无辜的表情:我是在想冥小姐之前说过自己能够共享复数之乌鸦的视听信息吧?这是不是可以证明,咒术师的大脑结构也和普通人不太一样?
牧濑红莉栖动作停顿了一下:这种猜想也不无道理。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推论也就只能停留在这里。再继续向前就是禁忌的领域,无论是想要对咒术师的大脑进行研究,还是对非术师的脑结构进行改造,这在个人能力、社会道德、公序良俗以及可实现性上都存在着断崖程度的不足,因此这种推断也只能停留在辨识核磁共振图像的程度。
说起来,你和中钵博士的事情怎么样了?
他问:我之前在网上看到过,说是人被长时间诅咒之后,对身体多多少少会有点负面影响建议还是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比较好。
每年的体检都有在做,也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毛病。
红莉栖犹豫了一下: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咒灵被祓除的缘故父亲好像没有过去几年那样容易情绪暴躁了。
这是好事,值得庆祝,可惜如今他们的研究进度紧紧张张,实在抽不出太多时间来和中钵博士重修父女感情。
红莉栖氏需要给自己放个假吗?
桥田至坐着旋转座椅从电脑前面滑了过来:像是出去旅游,或者一起参加什么娱乐活动之类你们这种现充会喜欢的活动。
维持现在这样就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