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我曾经在一家破产的企业大厦里发现过咒灵。
远山湊说:那个时候我就在想,九十年代初期东京楼市大跳水企业破产的时候该是什么样的大场面。
论坛里有些上了年纪的咒术师,一下子就回想到了十几年前的场景,只不过大家都习惯于将矛头指向五条悟,抱怨这种平衡的打破都是由他带来的,倒是从来没想过这背后的经济原因和社会群体的压力变化。
毕竟我是在非术师家庭里成长起来的,最近几年才开始逐渐了解起咒术师的事
远山湊又搬出了自己的常用马甲:所以单纯从社会环境的角度考虑,如果经济危机呈周期规律发生,咒灵的强度和数量变化应该也遵循类似的规律。
比如今年夏天。
他手中的数据量不是很多,如果有咒术界的历年工作记录作为依据,估计能够得出更具有说服力的结果。
经济和咒灵听上去是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词汇,但被他这样一说,众人竟然觉得真有几分道理。
但是懂得了这个又有什么用?你说的那种什么经济变化,我们这些普通人又改变不了那个。
有道理归有道理,可惜没什么用。
我也只是单纯分享一点自己兴趣使然的研究而已,说不定以后能想出什么对大家都有帮助的东西。
远山湊倒是不在乎这点吐槽:总比把矛头指向五条君无能狂怒要来得好。
有人大惊失色:你认识五条悟?
认识。
之前你还说过你不是咒术界的人!
我和五条君是雷NET游戏卡牌的牌友。
咒术师山见的身份变得日益扑朔迷离起来。
帖子在论坛首页浮浮沉沉,又几日,有人发消息来找他聊天。
你对研究咒灵感兴趣?
对方开门见山地提问。
又是那个K字开头的账号,远山湊皱了皱眉头,平静回复:比起感兴趣,主要还是为了保护自己和更多人而进行研究。
发在论坛里的就是你的成果吗?
不完全是,但是因为数据量不足,很多内容都只停留在猜想阶段我不太想和咒术界打交道。
远山湊停顿了一下,补充说明道:他们应该也不太愿意给我提供。
曾经也有像你一样的咒术师。
对方的语气有些怀念: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这个人年龄很大?或者说有年龄很大的亲友考虑到自己和三枝婆婆就有交集,远山湊的脑内短暂闪过好几种可能:是什么人?也对研究咒灵有兴趣吗?
加茂家的,现在已经死了。
对方回答:空有研究的心气和兴趣,却没有保护自己的实力,实在是件让人遗憾的事。
远山湊总觉得对方这句话带了意味深长的态度。
遭逢威胁,他又不是咒术师,第一反应自然不可能正面和对方对抗。
最佳选择当然是摇人。
次一级的选择是靠dmail作弊。
夏天刚刚结束,九月还带着盛夏挥之不去的余温,但大多数咒术师们都悄悄长出了一口气,今年工作强度最高的时段总算是熬了过去。
夏油杰就是在这个时候收到了远山湊的消息。
听到对方抱怨说自己遭到了网友的威胁,他不禁哭笑不得:前辈还真是看得开,生活轨迹竟然一下子回归从前,上课上网一如往昔,还有精神每天在网上和网友辩论。
同样的情况要是换成了自己,估计已经因为焦虑而生出咒灵来了。
一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咒术师和非术师之间的矛盾仍然存在,可他现在宁可遮住眼睛不看,也想将岌岌可危的平衡再向前延伸一段时间。
我会在前辈那边多留一些保护用的咒灵,正好前些天得了一只很有用的,叫化身玉藻前,最近刚刚通过咒术界的备案。
特级咒灵是要留下记录存档的,无论是被祓除还是被封印,对于后来者而言都是珍贵的学习资料,像他这种收为己用的情况更是要额外多写一份报告来汇报,工作紧锣密鼓的夏天结束之后,他们也终于得出空闲来处理这些文书类的工作。
既然是特级,夏油君不自己留着用吗?应该能起到不小的帮助。
我其实还是接近站更顺手一些。
夏油杰想了想,斟酌着回答:而且应对平时这些任务,现在手上留着的这些咒灵就已经足够了。
但是特级咒灵很稀有吧?就这样拿来当保镖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等的就是这句话,夏油杰将一开始准备好的附稿说了出来:那就做个交换,前辈今后也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哎?
不是说未来的时候一直都这样称呼吗,所以我在想,提前一段时间也没有关系。
抛出了特级咒灵作为诱饵,他也有立场再提出一些无伤大雅的要求:我和悟都一直互相称呼名字前辈是那种对年龄差距很在意的类型吗?
当然不是。
远山湊立刻表示随便怎么称呼都可以。
那就请多指教,湊前辈。
远山湊看着手机屏幕当中弹出的消息提醒,倒抽了一口气。
怎么办,高中生还是未成年吧。
*
九月,漫长的夏天结束之后,咒术界终于能腾出人手和空余来处理一些之前没来得及解决的疑难问题。
在有一大堆咒灵亟待解决的前提条件下,他们也有着内部的一套先后顺序。
在大城市人口密集区域的优先解决,偏远地区的相对滞后;能够明显看到咒灵本体的优先解决,还需要咒术师进行调查的暂且滞后;有明确证据或者警方提供详细信息的优先解决,仅有怪谈或者隐约揣测的滞后。
基于以上理由,秋天往往被用来处理之前几个月所积压下来的繁琐咒灵。
夏油杰也因此被派前往岩手县的旧枷场村进行调查。
据说任务的原因是这个村子里莫名闹出了人口失踪事件,只不过因为太过偏僻,一直以来都没有引起注意。然而最近减员的数量有些异常,才被负责分管统计当地情况的公职人员挑出了问题。
这很常见,在古代一般被称之为神隐,而现代除了进行正常的搜救工作以外也会走正规交接流程转交到咒术师这边进行处理。
夏油杰也不觉得这个任务安排给自己有什么异常:他的老家就在岩手县,任务结束以后顺道还能回趟家,即便是辅助监督做个人情,凭借一直以来的好人缘大家也是愿意优先将这边的任务挑给他的。
只不过对于回家还是有些敬谢不敏,解决掉咒灵以后就直接回东京吧,夏油杰暗自下定了决心。
他按下对于未来的惴惴不安,告诉自己还是先解决眼下的咒灵最重要,随后就踏上了高专的轿车。临走的时候五条悟还嫌弃他最近陪自己玩的时间太少了,等回来以后要好好打一场游戏,最好能玩通宵,把一整个夏天都亏欠的游戏进度全部都补回来。
他于是很无奈地笑,悟一直都是这样,像小孩子一样,不过这样也很好,不会有多余的心理压力。
要是自己有朝一日要毁灭世界的话,很难走过悟这一关吧?
这样乱七八糟的思考着,他踏上了陌生的土地。
手机信号理所当然地是圈外,太过贫穷的地方,就连通信公司都觉得没有拉信号基站过来的价值。
咒灵倒不是很难解决,但当地还有乱七八糟的咒力残秽,而他又是个很谨慎的咒术师,决定先全部探查一遍再离开。
随后,他看到了几乎要让自己浑身上下血液倒流的场景。
是孩子,年龄很小的孩子,瑟瑟发抖地抱成一团。
咒术师不应该遭到这种对待。
之后的两三天,辅助监督失去了夏油杰的联系。
一开始大家以为是时间流速不一样的结果,因此并没有很在意。庵歌姬她们以前就遇到过这种能够张开时间类结界的咒灵,毕竟他是特级咒术师,他自己解决不掉的话也很难找到什么人去救场。
但越等越不对劲,辅助监督干脆自己将车停在路口,亲自跑到村里去看了看,横尸遍野的场面几乎要让他当场吐出来。他立刻就想要去给咒术界打电话汇报,掏出手机一看发现根本打不通,又强撑着走了好一段山路,开车跑到有信号的地方。
同一时间,东京在下着大雨。
远山湊结束了一天的授课,打着雨伞回到了事务所当中。
他将伞挂在玄关处,房间里没开灯,啪地一声将电灯打开之后才看到夏油杰浑身湿淋淋地坐在沙发上,额头和裤脚都在往下淌水。
夏油君,怎么回事!
他立刻转身去拿毛巾,扔到对方头上胡乱擦了擦:这样下去要感冒的不然你先去洗个澡,要是找我有事的话至少要给我打个电话啊。
当时是想打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要打给前辈。
夏油杰轻轻说道,声音带着沙哑:但是我的手机没有信号。
手机坏了?那就买个新的
远山湊没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咒术师的薪水能让他一个月换一个最新款。
年轻的咒术师将头发垂下来,顺从地让对方给自己擦干。等到对方停止了动作之后,他才继续开口,抛出了下一个重磅炸弹。
我杀了人。
他说:很多很多人,一整个村子的人,估计用不了多久我就会被判定成为诅咒师了。
等到面前的少年从沙发上站起来,阴影能够彻底拢住自己,他才重新意识到这家伙的身高究竟有多惊人。
等等?你先详细说明一下究竟是什么情况
远山湊倒退一步,一只手插进裤兜,点亮了手机屏幕。
但有什么东西,肉眼看不见的某种东西,轻轻按住了他的手腕。
前辈是想要逃到过去对吧。
他说: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第106章
非术师远山湊有一个秘密。
每一次遇到不尽人意的当下, 他就有办法发送神奇短信来改变过去。
世界上没有人能发现这种变化,大家都像是被涂改了新信息的磁带,在录音机里继续高唱着被修改过的歌谣。
即便是被剪断的磁带也能恢复原状, 小理子就承蒙着这样的恩惠,如今已经在俄罗斯展开了自己全新的生活。
等前辈按下发送键以后, 世界就会变得不一样吧。
他说:而且之前不是都说好了吗?结果这一次也没有叫我的名字。
远山湊的那只手被一寸一寸从口袋当中硬拔丿出来, 连带着手机一起;紧接着,手机挣脱手指漂浮在空中移动起来, 最后落入夏油杰的手掌心。
他看了一眼, 收件人是冈部伦太郎, 内容是一长串数字,像是尚未发送的某种密码。
突然改变称呼总觉得有点难为情
远山湊皱着眉头:杰,直接称呼名字会让你冷静一些吗?
夏油杰看着他。
不应该是这种场合, 也不该是这样的语气。
他从岩手县一路飞回了东京,直线距离跨越了半个本州岛,飞机都要飞一个多小时, 换成人类咒术师时间要延长几倍,浑身的咒力几乎耗了个干净;临到东京的时候这里在下雨, 他把外套脱下来给两个小姑娘披着, 让她们先在硝子那里等一等,紧接着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这里。
全身被淋得湿透, 薄薄的衬衫贴在身上,伴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他费尽心力来到这里,不应该得到这样的结果。
别这么看着我。
看不见的咒灵缠绕手腕,紧接着一路攀附上手臂, 让人很容易产生一些糟糕的联想。紧接着是另一侧的脚踝,不知不觉间半边身子都被咒灵牢牢固定住。
「亲一个嘛。」
咒灵破碎的声音呢喃着。
「亲一个嘛。」
这是来自于某个中年人爱而不得的咒灵, 蹉跎半生以后诞生出的诅咒。当初他和悟一起出任务的时候还大肆嘲笑了一番,觉得活到这个岁数还要因为如此原因而生出咒灵来真是太丢脸了,没想到只过了一年多的时间,自己就切身体会到了心意无法表达的感受。
我之前一直都在想,究竟会是什么理由让自己变成诅咒师。
他垂着头,注视着对方的眼睛:还在想应该用什么办法控制住自己其实真的到了那一刻才知道,之前的种种筹谋都没有意义。
咒灵在脚踝上稍一使力,远山湊整个人就趔趄地向后跌倒,可他又并没有完全摔倒像是坠入了一张绵软的、活生生的网。
有什么东西支撑着腰腹和小腿,让他忍不住想到那些挂在蜘蛛网上挣动的虫子。这点联想总归让人觉得很丢脸,于是在最初的慌乱之后,远山湊干脆四肢都卸下力气,松松垮垮地保持着斜向后躺平在半空当中的姿势。
前辈一点都不觉得恐惧吗?
毕竟你之前立下过束缚嘛。
他说的是阿万音铃羽到来的那个晚上。
立给自己的束缚如果愿意支付代价也是可以解除的。
夏油杰凑近一步。
那就让冈部和铃羽他们想办法。
远山湊说:每个人都尽自己全力就好,我们之前的无数次冒险都是这样过来的。
他认真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发现真的没有那种死到临头的畏惧,佯装的气势和紧绷的氛围立刻松懈下来。
心念一动,咒灵接受到咒术师的指示,也放松了高悬着的手腕和脚踝。
紧接着,他将下颌搭在对方的肩膀上,手臂松松垮垮地拢上了远山湊的脊背,没擦干的头发淌出水珠,打湿了对方干净的衬衫。
远山湊没有让开,他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稳稳地接住了对方大半边身体的重量。
发了那条短信以后,会怎么样?
夏油杰闷声问。
胸腔贴着胸腔,湿淋淋的衣服下面又传来体温,他几乎可以感觉到对方说话时带来的空气震动。
过去的我会收到现在这个我所发出的提醒,并且根据这些提醒来改变自己的行动,而当下这个时间点的我们记忆与认知都会被刷新,就像是文件夹当中被粘贴进来名称完全一致的新文件一样覆盖掉原本的信息。
远山湊回答:具体变成什么样子,要看过去的那个我更正了怎样的世界线。
现在发生的一切都会不复存在?
理论上是这样。
我们的世界已经经历过多少轮跳跃了?
不知道呢,我个人是没办法统计这个的。
其实冈部伦太郎可以,远山湊在心里说,Reading Steiner的力量可以让他保留每一个世界线的记忆,只不过目前尚未探明这种能力会对大脑产生怎样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