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泉目光向下蜿蜒, 落在桃桃攥紧他肩膀的手上, 他笑容消敛, 突然咳了起来。
桃桃看着手背上他唇角滴下来的血, 怔了怔:你
林泉昏倒在她身上。
他一个成年男人的分量不轻,压得桃桃肩膀歪在一边:喂!我还没用力气呢,你别碰瓷啊
你一个大男人也太虚弱了吧!桃桃无语得想撞墙,我生命力都流逝成那样了也没有随随便便晕倒!你是不是装的?醒醒!
罗侯在外面喊她,语气听起来不太好,她只得先顺着另一边楼梯把林泉抱回房间。
安顿好林泉,她一下楼就被四处找人的罗侯逮住,迎来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应桃桃,我叫你来工作不是叫你来砸场子的!
你别朝我大吼大叫的,少奶奶心灵脆弱,再吼我就去跟少爷告状了。
那三千块钱是怎么回事?
桃桃:洗脚费。
您是用泡了金子的圣水给他洗的脚吗?
当然不是。桃桃摊开白净的手,伸到罗侯的面前,是少奶奶的手比较金贵。
罗侯:别跟我贫,我查监控了,在客人滚下楼梯之前你朝他的方向喊了句话,这事真的跟你无关吗?
桃桃:你既然看了监控还找我的麻烦干嘛?冤有头债有主,这事跟我没关系。
那跟谁有关?
桃桃观察罗侯的神色,见他不像在说笑,于是说:让我看看监控。
罗侯调出监控,桃桃看完,脸色变了。
监控从头到尾没有出现林泉的身影,那个摔下楼梯的男人背后空无一物,他是在听了桃桃的呼喊后,自己从楼梯上滚下来的。
罗侯掏出张黑色符纸给她:你的话最好是真的,要是这事跟你有关,在警察来之前把事情解决了,不然你明天就收拾东西滚蛋。
知道了。桃桃接过符。
救护车来了,因为这一闹,今晚再没有别的客人上门。
桃桃回到房间,对着灯光看那符纸上的咒纹。这是混沌冢特制的遗魂咒,在事件发生后的二十四小时内使用,可以让人失去关于超自然力量的记忆,罗侯的意思是让她想办法消除男人的记忆。
林泉还在昏迷,桃桃探探他的鼻息,又听听他的心跳,人还活着,但就是叫不醒。
她想了想,换了套黑色的衣服,趁着天黑出门了。
晚上来的救护车是第一人民医院的,桃桃来到医院时门诊部已经关门了,她收款时记得男人的名字叫梁德昌,在导医台问,得知男人做了检查后就移入住院部九楼的病房了。
她来到病房外,男人已经醒了,正在和朋友聊天。
那丫头狡猾的哟,一开口就问我要三千块钱。
那你给了吗?
当然,不给也太没面子了。
在别的地方三千块钱都能包宿了,你这亏大了呀。
不亏,等我好了以后还去,天天点那丫头给我洗最便宜的脚,多吃几次豆腐就赚回来了,她要不听话,明天警察来了我就说是因为她坑我钱我才心事重重失足从楼下摔下去的。不过说起来也奇怪,当时我真觉得有人在背后推了我一下,监控上怎么会看不见人呢
桃桃抱着手臂在走廊听他们胡侃。
夜色深了下来,朋友回家了,梁德昌做完最后一次检查也躺下睡了。
桃桃闪进到配药房,换上搭在椅子上的护士服,推着小车进了病房。
桃桃把烧成粉末的遗魂咒加入水杯里,又掏出两片VC,刚准备叫醒他吃药,身后的门突然响了。
她连忙一个打滚钻到病床下,同时把小车拉过来挡住自己。
不远处的房门大开,桃桃屏住呼吸盯着门口,却看不见人进来。
深夜静寂,就在桃桃无聊地快要睡过去的时候,门又关了。
桃桃莫名其妙,钻出来想继续给男人下咒,可是装着咒灰的杯子不知什么时候倒了,咒水流得四处都是,已经没法用了。
*
夜深邃无边,梁德昌惊恐地瞪大双眼,他的四肢此刻变得缥缈,完全没有肉感了。
周围一片漆黑,他飘浮在一片虚空之中,咽喉被一双无形的手死死扼住,说不出话,也无法呼吸。
远处传来脚步声有人朝他走来,他发出呃呃的求救声,却见到声音的来处出现一个全身拢在黑袍里的男人。
男人看不清面貌,左手提着一柄血红的镰刀,像极了故事里勾命的死神。
漆黑一片,但这是人间。
男人这句话如天外传来的声籁,听起来十分不真实。
下一秒,梁德昌眼前的黑暗消失,世界变得灰蒙了,无数透明的灵魂体排着队从眼前走过,面容愁苦,声音凄哀,他们衣衫褴褛,朝路的尽头走。
他再往路的尽头看去,只见一座座荒原之上布满刀刃,四周的湖海翻腾着熔岩,众生如蝼蚁于铁砧上骨肉尽碎,于铁臼中碓磨成泥,炽热的锯斧剖开身体,血肉淋漓,凄厉无比。
这里,才是炼狱。
男人走到他面前,镰刀的弯尖抵住他的耳侧,冰凉的触感一路滑下来:欺善凌弱,入油锅狱,奸邪淫逸,入火山狱。十方炼狱,复复死生,血殍千里,总有你容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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