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家在灵交坊的铺面虽然不算很大,但里面各种灵物和法器加起来别说够抵一朵玄魂花的价值,实际上远远不止。
关风与提醒他:巫松裁判,巫家的铺面你能做主?
就是啊。桃桃煽风点火,你要是做不了主就不要打肿脸充胖子,别到时候发现是巫凤雏说谎又不认账了。
桃桃的每一句话看似都在阻止他,可是偏偏巫家人已经走火入魔了,觉得她心里有鬼才这样说。
巫松指着灵交坊的地契:我是铺面的管理者,立契,契成不悔,这间铺子值两朵玄魂花了,如果你是清白的,铺子给你,但要是你无故打伤凤雏,两朵玄魂花给我。
巫松此人虽然是巫家的灵师,修为也不错,但地位并不高。
传世百年的家族大多很注重血缘和嫡系,他之所以这么坚持要得到玄魂花也是因为这个。
传闻玄魂花可以增长灵师的灵脉,两朵玄魂花如果让巫家姐弟吃下会令他们一跃成为三株灵师。
到时候拿回玄魂花的巫松也会成为功臣。
毕竟二十三岁的三株灵师完全可以排进木秀于林榜,混沌冢的灵师在榜上的也不过只有关风与和罗侯两个而已,巫家要是一下出现了两个,那整个家族在灵师界的地位都会随之升高,说不定能与混沌冢比肩。
巫松已经陷入对未来的畅想中无法自拔了,他掏出纸笔,立笔落契。
桃桃唇边泛起一抹令人不易察觉的笑。
见契约定了,她躺在床上:好吧,那就让你们检查。
她语气实在轻快,巫松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蹙起眉。
庄晓梦坐在椅子上旁观很久了,她见桃桃准备好了,掏出两根蜡烛和一瓶白色的蝴蝶。
关风与将六道心镜置于桌面,以确保画面能被每个人看到。
迷蝶被庄晓梦唤起,桃桃很快昏睡了过去,有关风与在身边,她也不怕出什么事情。
庄晓梦一手放在她额头,一手放在六道心镜的边缘,迷蝶飞到她的眼睛上。
六道心镜的镜面上很快出现了画面。
一开始的画面杂乱无序,穿插着许多桃桃幼年的生活碎片,全是山居生活,虽然景色清静但枯燥乏味,大多是清风观不变的四季景象,偶尔有人,也是关风与和李三九。
碎片纷乱,镜中的画面一转,变成了暗无天日的炼狱之色。
庄晓梦是以桃桃的视角在查看她的记忆,所以当她看到铺天盖地的恶鬼朝她直冲而来时,肩膀一颤,脸色唇色皆是煞白。
镜中场面凄厉可怖,恶鬼压得天空阴翳毫无缝隙。
在这样的场景之下,不光是庄晓梦,所有人都察觉到了压抑。
这是桃桃七岁之前的记忆。
她从不提起,关风与只听说过一些,并不知全貌,现今看了,才知道那些岁月对她而言是一段多恐怖的回忆。
他眉梢纠拧成结,没有出声,盯着镜中的景象。
那是她的过去,无论好与坏、罪与恶,都是她无法忘却的东西,他静静看着。
庄晓梦于桃桃的记忆中翻找,画面再次转动,关风与看见了清风观的浴房。
那是李三九自己劈木板搭的小屋子,不足五平方,屋顶蓄水桶和洗澡时的莲蓬头都是他亲手做的。
小屋很黑很小又没有灯,桃桃小时候怕黑,总是白天洗澡,偶尔贪玩拖到了晚上才洗就会害怕。
浴房后面是一片杂草丛,晚上经常能听到虫子和夜枭的怪叫。
每到这时候,关风与总会打着手电坐在浴房门口。
手电筒在他手里,光却透过门上的缝隙落在浴房里。
他只能听见里面哗哗的水声和小桃桃偶尔停下来叫他的声音。
阿与?
我在。
桃桃只是确认他有没有离开,然后继续安心洗澡。
她那时胆子还不大,洗一回要喊上他好几声。
还好她动作利落,洗澡很快,过不了多久就顶着一个湿漉漉的脑袋穿着睡裙从里面钻出来。
瞿山的夜很静,月也很清透。
夏夜燥热,她只穿一条棉布做的吊带裙,月色落在她白藕节般的手臂上。
关风与的目光不经意落在上面,总觉得那像一块可以解渴的凉润的冰糕。
镜中,桃桃走向了浴房。
她不再是小时候的模样,也不再怕黑,长成了十五六岁的少女。
这时的关风与已经下山了,她关上了浴房的门,准备洗澡。
围观的巫家人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冷不防觉得这屋里的气温降了,他们抬头,对上了关风与漠然的眼。
转过去。他冷峻。
巫家人连忙转过头去。
关风与看了镜面一眼,桃桃在解衣服,他闭上了眼。
很久后,直到庄晓梦叫他,他才睁开眼。
画面又变了,是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天。
从桃桃的视角望去,他第一次看见那日自己的狼狈模样。
在暴雨中跪了七日,皮肤被水泡得浮白,头发湿漉漉地绺着,衣服也脏得无法入目,眼角的那一块胎记更是刺眼。
这样的他,她怎么能说出比菖蒲花还要漂亮这样的话?
小桃桃躲在门后看了他很久,看他开口求李三九留下他,看李三九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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