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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修胤:皇室驱邪司的栽赃与污蔑,又为何要全部揽下?只要尊上否认,那些凡人未尝不会相信。
    信如何?不信又如何?
    慧觉笑:如若信,皇室必然面临讨伐,凡人面对灵师,下场必定是血流成河。若是不信,矛盾既起,他与皇室驱邪司之间必有一战,依旧要生灵涂炭,到时皇室败落,王权凋敝,世间会因夺取王权而产生新的纷争。
    李修胤懂了:只要向世俗的王权低头,皇室就不会再以他之名制造天灾祸乱人间,而他仍在世间某处,随时都有回来的可能,皇室亦不敢再像从前一样,放纵邪祟侵扰人间。
    他望着山下远去的骡子:污一人之名,却能令世间停止纷乱,这是慈悲的神性。
    慧觉只是笑笑:或许吧。
    他脑海中浮现一个画面。
    那年蛮荒狱树下,桃桃外出而归,途径被邪祟屠杀的村落,沾了一手鲜血。
    她拧着漂亮的眉头在水缸前洗手。
    我不喜欢血。少女皱着眉,如果世间不会再有流血和厮杀就好了。
    在烈火焚烧祭台时,围观的凡人发出了叫好的声音。
    那时,慧觉分明看见了他眼里冰冷肃杀的颜色,或许某一刻,他曾真的想过要妖蛾毁掉那座王城。
    或许是神性。
    但神性因何而存在,只有他自己清楚。
    通往酆山的路千万条,桃桃只说要去找慧觉。
    至于走哪一条路,耗时多少全由南宫尘说了算。
    两个人,一头骡,外加一只鸟。
    他们穿越孤烟无垠的荒野,看远山处的农屋在饭时冒起炊烟,翻过黛色的高山,在深山竹林中听落花与鸟鸣,走过烟雨叆叇的水乡,幼童坐在莲池边,将赤白的脚丫伸进湖中,手里捧着一枝莲蓬。
    由初夏到深秋,骡子慢悠悠地走。
    世界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静极了,却不会无趣。
    白日,两人骑着骡子,南宫尘坐在背后,双手环着她。
    桃桃任由他抱,假装没有知觉,看沿途的风景,看树上的花,总是和他叽叽喳喳。
    大多数时候,他都沉默地听着,偶尔轻轻嗯上一声,或是伸手拂去她发间的落花。
    夜里,桃桃会找棵高树,爬上树杈,将树干当床,靠着睡一整晚。
    南宫尘会在树下生一簇火堆,借着跳动的、微弱的,稍稍驱散了长夜的火光,仰头望着山涧的月亮,以及在枝杈掩映间,被薄纱般月色笼住的少女。
    她睡时容颜安静,平日的霸道、聒噪和明亮的眼眸通通被黑暗掩藏。
    许多个寂静的深夜,他会在少女身上落一道咒术,让她沉浸在睡梦中。而后坐在她身旁,抱住她,指尖从她绒绒的发丝一路而下,眉梢,眼角,鼻尖,唇畔,轻轻触点,就着月色凝视一整夜。
    等到天光熹微,他不愿自己不甚清白的举动暴露在日光下,理好她鬓边的发就回到树下。
    桃桃醒来时,他已经灭掉了柴堆,牵着骡子等她。
    真奇怪。桃桃跳下树梢,昨晚梦到了一些很奇怪的东西。
    南宫尘问她梦见了什么,她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好像树上长了一株怪藤,一直缠着我,快要把我勒得喘不过气了,脸上也痒痒的,像有人在挠痒痒
    桃桃揉着脸,不知怎的,揉着揉着脸红了。
    是错觉吗?
    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总觉得自己身上有些不属于她的味道,可那味道又很熟悉。
    她偏头偷偷打量他,他神情自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难道是她想多了?
    桃桃只得骑上骡子,继续朝南走。
    走着走着,桃桃耳朵动了动。
    她听到密林处传来喜乐声,于是让骡子停在了河边。
    一顶大红的轿子吹吹打打走出林子。
    清澈的河上架着一座石桥,流水潺潺,秋日落叶枯黄,铺在溪水之中,金灿灿,亮莹莹的。
    花轿抬过小桥,风吹起轿帘,轿子里的新娘穿着火红的漂亮衣裳。
    真好看啊。桃桃羡慕道。
    你也能穿。南宫尘淡淡道。
    怎么穿?桃桃嘴快问道。
    南宫尘静了。
    桃桃意识到什么,回过头想要捂他的嘴,可晚了一步。
    他凝视着她,双眸澄明,用桃桃从未听过的温柔语气道:做我的新娘。
    桃桃圆溜溜的眼珠与他对视。
    许久后,她回过神来,低声道:胡说八道。
    花轿抬走了,骡子慢悠悠走上小桥。
    南宫尘勒住缰绳,骡子停在桥面上,没有继续向前。
    秋日的山林风景如画,流水淙淙,万物寂静。
    桃桃忽地想起。
    初见时,蛮荒狱黑水河上也有这样一座石桥。
    那时她身上被落了千里诛杀印,抓着还是孩童的他的身体,将他丢进了河水里。
    你不会生气了吧?桃桃忧心忡忡,想要报复我,也把我丢进河里。
    南宫尘嗯了一声。
    桃桃警觉起来,浑身绷紧,以防他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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