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为甚是邢慕铮,偏偏是邢慕铮。
钱娇娘眼眶发热,她偏过头去吞咽一口,竟是苦的辣的什么滋味都有。
“侯爷息怒啊侯爷,陈捕头只是过来问问情况,自是想替夫人洗刷冤屈。夫人与老夫人以求自保杀了擅闯民宅的歹人,何罪之有?如今人证物证都有,想来夫人承了多年不白之冤,如今真相大白,下官这就回去勾案,还夫人一个清白!”张县官爬起来将钱娇娘的案宗捡起来,“恨只恨那李显贵已死,否则下官定叫他好看!”
邢慕铮余怒未消,他负手瞟向陈卓,“陈捕头,你可还要捉拿本侯的妻子?”
陈卓拱手道:“既然真相已然查明,下官自听从大人吩咐,还侯夫人一个清白。”
钱娇娘扶着椅子站起来,“张大人,陈捕头,方才侯爷记错了,李显贵背后那一刀,是我杀的。婆婆过来帮我,李显贵却将婆婆打倒在地,他拿椅子就要砸我婆婆,我惊惶之下就拿了他带来的刀,自后杀了他。”
“那凶器是李显贵自己带来的?”
钱娇娘道:“是,他本是拿刀胁迫于我,要我……总之,后来就是侯爷所说。”
邢慕铮终于从钱娇娘嘴里听得了些许真相,明明已然猜出大半,但亲口从她嘴里说出来,他仍难受。
邢慕铮道:“行了,此事休要再提,张县令,陈捕头,你们回去后,不仅替本侯夫人销案,也应将周苏红办过的案子仔细翻查,看看是否还有人因他蒙受不白之冤,兴许有人因他至今还关在大牢中,若有冤死的,理当给亲属补偿。”
“是,是,下官这就回去翻案。”张县官点头哈腰地应承,他给陈捕头使了眼色,叫他一同离开,谁知陈卓却视而不见,与邢慕铮道:“侯爷,下官瞧这院中狭小,不知贵府姨老爷姨太太的尸首停在何处,若侯爷有难处,桂县衙门后院可供侯爷使用,张大人,您说对么?”
“对,对,侯爷若要用,下官自是义不容辞!”张县官心头一喜,不想这陈卓突地开了窍。
邢慕铮淡然拒绝,“不必了,表弟表妹一心想尽快安葬爹娘,昨日已将姨父姨妈火化,今日一早已离开桂县回乡去了。”
“火化了?”陈卓露出今日来第一个惊讶表情。燮朝讲究入土为安,像邢侯这样的大户之家,怎会火化了亲人?还是他有什么必须要火化的理由?
“对,火化了。”邢慕铮十分有耐心地再说一遍。
陈卓愕然看向邢慕铮,电光火石间,他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轻敌了。
陈卓打从一开始,就从未想过在那桩旧案上做文章。他看过案宗,里头证据不足,纰漏太多,且岁月久远,已然不可定案。他只不过想借此分开邢侯与侯爵夫人,再趁机询问侯夫人查明昨日离奇猝死案罢。只是他没想到,邢侯竟做事如此雷厉风行,不仅当天就火化了尸体,甚至将这桩旧案的人证物证一日之内都找了来,处处走在了他的前头。他这回是真轻敌了,邢慕铮那张年轻的脸庞,让他忽视了他是个战无不利的大将军。
陈卓轻敌原因还有一处。陈卓据自昨日所见,私以为邢侯夫妻貌合神离,否则若真是侯夫人杀人,一来当在玉州城内,二来不会亲自动手,三来杀的人更是邢侯表亲。这三样加起来,他是怎么也不相信二人夫妻和睦。陈卓认为邢慕铮不过是顾忌家族颜面,认为家丑不可外扬。可今日看来,他待他的妻子几乎如珠似宝。此二人究竟是何等纠葛,还有那暴毙的表亲,究竟是否侯夫人所杀,现下尸骨已毁,已然全无定论。
陈卓难得挫败,他的眼神在邢慕铮与钱娇娘之间来回,拱了手与张县官一道退下了。
钱娇娘缓缓地坐回椅上。
就像一块埋在心头多年的巨石轰然落地,她一口气松了,差点瘫在椅子上。这滋味可真好啊。不同于先前看见邢慕铮清醒的那种欢喜,这是另一种充斥心房的喜悦,像一道甘甜的泉水,冲进了她身子的每一处。旧事已了,大仇已报,她心中喜悦,眼泪却在眼眶中打转。过了一会,竟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甚至自己坐在哪里,她都不知道。?
钱娇娘支起身就往外走,邢慕铮拉住她,钱娇娘低头甩开,他不让,强迫她转过身。钱娇娘的头压得愈发低了,邢慕铮只能看见她黑幽幽的头顶,他弯腰偏头,映入眼帘的娇颜已泪流满面。
邢慕铮前所未有地心疼,情难自已将她拥进怀中。钱娇娘推他,他纹丝不动。他按着她的头贴近他的心,她倔强地用额抵在他的胸膛,只是这个男人的怀抱是如此的坚实温暖,今日钱娇娘无力抵抗。她没出息地在心里想,只这一回,她只放纵这一回。
她终于贴向他的胸膛,无声落泪。
邢慕铮一颗心都化了,半晌,他暗哑道:“往后,再不叫你受苦。”
第九十五章
当晚,邢慕铮便决定了明日回玉州,他单独召来李青,想把他的儿子李定一齐带走。邢平淳还缺个伴读,邢慕铮见他与李定年纪相仿又臭气相投,并且李定虎头虎脑的实在,便有意叫他俩一同读书。李青虽舍不得儿子,但听大帅选他儿子当伴读自是义不容辞,同时也知道这对儿子而言是天大的好事。侯爷请来教导长子的大儒自比书院的教书先生高明,况且邢平淳还要学武习箭,保不齐他们老李家以后还能出个文武双全的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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