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娇娘收了信要走,丁张却还有别的事要她示下。不为别的,正是为着今夜下人们的过节赏赐。钱娇娘想也不想,“这事儿你去问侯爷。”
丁张道:“可侯爷叫我来问您哪。”他顿一顿,又添一句,“侯爷说以后这种事儿再问他他就给我一顿板子。”说罢丁张委屈看向钱娇娘,那模样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钱娇娘:“……”她看出来了,她败就败在不够狠。
与丁张敲定了过节的赏钱,钱娇娘才抬起屁股,又有几个丫头捧着几个金丝楠木的大盒子过来,丁张笑道:“这是侯爷吩咐为夫人过节时做的新衣裳和新头面,总算是赶上了。”丁张努努嘴,丫头立刻打开第一个大盒子,里头置着一顶点翠镶珠花树金冠,里头镶着好几颗红宝石与大大小小数不清的珍珠。
丁张躬身道:“上永安前侯爷就命小的寻人做了,只是这顶金冠太过精巧,直到昨儿才真正做好,快马加鞭地送来。”
钱娇娘凝视那华贵金冠,“侯爷上永安前就开始打这金冠了?”
“可不是么,还吩咐小的定要寻最好的工匠。”丁张笑容满满,与钱娇娘深鞠一躬,“恭祝夫人苦尽甘来,将来定与侯爷和和美美,白头偕老。”
钱娇娘笑笑,看了看书房方向,没有多说什么。
第一百九十二章
年夜饭设在前厅的芝兰堂,厅堂前扎了两棵十丈高挂满灯的灯树,远过看去就像两团燃烧的火树。邢平淳与李定穿了大红衣裳,像两个喜庆童子,提着两个灯笼绕着火树跑。堂前挂满了红绸,檐下点着蝙蝠灯笼,里头烛光宛如白昼,香气阵阵。堂内设九桌宴,男女眷一同入席,邢慕铮祭过列祖列宗,携钱娇娘邢平淳入坐主位,钱娇娘扶了周姥姥就座,邢慕铮邀邢平淳之师曹先生及其妻入席,曹先生礼推,邢慕铮与钱娇娘盛情相邀,惟有与妻就坐。曹先生的孙女儿与赵瑶茜等未出阁的小姐在屏风后另置一桌,钱娇娘让烟萝雨萝与周翠莲都去那里头坐着,雨萝与周翠莲都去了,烟萝不去,立于钱娇娘身后伺候,钱娇娘便推她去与红绢一桌。阿大王勇李清泉等人坐一席,其余管家管事侍卫奴婢等依次皆可入坐,与家主共度除夕。
酉时过,邢慕铮宣布开宴。丝竹声起,与院中点燃的鞭炮声遥相呼应,热闹非凡。厨房源源不断送来珍馐佳肴,鸡鸭肉鱼应有尽有,每上来一道精致菜肴,邢平淳就发出一声惊呼,惹来一堂大笑。李清泉笑道:“丑儿,这饭菜倒还是不错的,可惜不在玉州,要是咱们回了玉州,这年可就过得十全十美了。”
邢平淳道:“清泉叔,你这话不对,我娘说了,只要与家里人在一块儿,到哪都是年,今儿咱们这一大家子人都聚在一处过年,已是最好不过了。”
众人笑和邢平淳的话,邢慕铮看向钱娇娘,钱娇娘凝视邢平淳但笑不语。
有人便有家,有家便有年,有了家人才知道春夏秋冬日夜更替。邢慕铮也懂了。
曹夫人暗暗打量邢平淳,他虽是曹先生的关门弟子,曹夫人却还不曾亲眼见过,只听说此子与其他人不同,丈夫教导也不同往常。今日一见过果然不假,曹先生先前教导弟子,最讲礼字,似邢平淳人前这般咋乎雀跃是绝不能够的。曹先生曾私下与夫人讲过,邢平淳最难得一颗至纯至真之心,若用世俗规矩禁锢了他,便是他的罪过了。然而曹夫人更为吃惊的是邢平淳在其父邢慕铮面前丝毫不见畏色,邢慕铮对其子也宽容非常,实属难得。
丁张很有作为,便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彰州,他也从当地寻来一群清倌唱和跳舞,叫宴席好不热闹。烟萝雨萝也弹唱几首助兴,周姥姥头回见这明琥双株开口幽扬而唱,赞不绝口。席座中更有许多单身男儿竞相叫好,只求烟雨丽株多瞅他们一眼,只是美人无情,雨萝唱完便回了屏风后,烟萝来到钱娇娘身后与碎儿换班伺候。周姥姥不禁丛偷看邢慕铮,她原以为这两位美人是大老爷的妾室,今日才知她们并未被收房。邢大老爷的后院居然只有娇娘一人。周姥姥这就想不明白了,这般的好家世好人家,娇娘为何要逃?
酒过三巡,邢平淳与邢慕铮和钱娇娘磕头,钱娇娘给了他一个绣平安的荷包压岁,里头有邢慕铮给的金如意。邢平淳乐呵呵地将荷包塞进怀里,还拍了一拍。
丁张阿大率众与定西侯夫妻二人磕头,钱娇娘发了赏赐,每个仆从都有一个荷包,里头最少有三只小银鱼!碎儿在宫里时,她身为一等宫女得到的也不过一只银鱼等重的一只银如意,如今侯夫人大笔一挥,她竟就有五个小银鱼,先前还有一套新衣裳!碎儿红绢等婢全都抱着荷包喜气洋洋,再次磕头谢过两位主子。周姥姥曹先生赵瑶茜等人都有年礼,略过不表。
邢慕铮不知钱娇娘赏了多少,他也不问。待手下都来敬过一轮,曹先生称醉与夫人先退,邢慕铮在底下勾了勾钱娇娘的手指,对她使了个眼色。他先行离席,钱娇娘以为他有什么事儿交待,也放下筷子跟了出去。邢慕铮站在后门的檐下,身披褚色暗纹大氅,仰头望着天上银月,负手而立。钱娇娘站定,没有出声。邢慕铮却听见了脚步声,他转头看向钱娇娘,叫她稍等片刻。邢慕铮进了一旁夹间,出来时臂上搭着她的披风,他展开为她披上。钱娇娘不明所以,抬眼看他。邢慕铮道:“咱们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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