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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红绢被灌进船中的冷风吹醒,她就睡在邢平淳的外间,隔了一扇小小的屏风,她正想去里头瞧瞧邢慕铮踢被子了么,岂知听得断断续续的抽泣之声,红绢侧耳凝听,才知那是少年躲在被子里咬牙哭泣的声音。
    那哭声可真委屈啊,红绢莫名地眼眶也湿了。
    第二日红绢再瞧邢平淳,除了他的眼眶有些发红,其他仍无异样,开开心心地找着玩耍的把戏。
    再隔大半月,邢平淳一行抵达永安。
    邢平淳初入永安,便大出风头。他本长相肖似其父,又是一袭锦衣华服,鲜衣怒马神采奕奕于长道护卫间骑行于永安街中,果真有春风得意马蹄疾的风流。并且他更是干了一件出格的事——他当街抽了一书生一鞭子,理由是他挡了他的去路。才入永安便如此嚣张跋扈,堪堪要夺去徐国府小公爷第一纨绔的称号。而无巧不成书,这书生不是别人,正是宫中良妃的弟弟。
    良妃出身五品官之家的陈家,但却是永泰帝的宠妃。这个嫡出弟弟也是家中的命根子,此番上京来正是为考取功名,为家族与姐姐撑腰。岂料出师未捷身先死,才到永安就被人当街羞辱,耻得这陈家公子躲进客栈几日不曾下楼。
    良妃知道了自是气愤不已,趁着永泰帝召她侍寝,扑进他的怀中哭得梨花带雨,将事情添油加醋说了一番,只望天子严惩那目无王法的定西侯府小少爷。
    其实永泰帝当日就知道了这事儿。他不仅不气,反而挺乐的。邢慕铮那样一个铜墙铁壁般的人,竟有个如此张狂的儿子。想来这邢平淳是独子,又长年长于妇人之手,好不容易成了侯门公子,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永泰帝原还想着怎么对待这来的质子,这会儿倒是有了底。越是张狂外露的人,就越好拿捏。
    只是永泰帝心性多疑,找了招挥细细问过邢平淳这一路来的态度,招挥认真与永泰帝答了,只说是邢平淳一路衣食起居倒与寻常公子无异,只是贪玩了些,总想着上山打猎,若是不顺他的意,他就生气,一生气就爱抽人,只是过一会儿,自己又好了,还会给被抽的下人送药膏。
    永泰帝可是太熟悉这样色的人物了,可不就是根正苗红的纨绔子弟!他那徐家表弟,跟这邢家公子,简直一模没两样。
    永泰帝借着良妃的枕边风,佯装发怒召见邢平淳与陈家少爷殿下对质。邢平淳大摇大摆地来了,脸上全无悔过之意,永泰帝问起来,却是道自己看花了眼抽打错了人。
    陈家少爷气得眼眶发红,指着他抖着手说不出话来。邢平淳却不紧不慢地拿出一份奏折呈于今上。
    永泰帝打开一看,竟是邢慕铮上疏为其子邢平淳求得承袭定西侯爵的奏折。燮朝有制,嫡长子待其父死后可以承袭爵位,其余各子均降一级;也可父亲在病重时为嫡子求封,更替爵位。
    第三百二十一章
    比起一个功高盖主的超品侯爵,永泰帝自是想要毛还未长齐的小儿承继这爵位。并且永泰帝心想这是邢慕铮的屈服,他先向父皇卸了甲,如今又将侯爵之位让于长子,皆是表明他的臣服之心。
    兵不血刃乃兵家最上乘者,永泰帝对自个儿下的这一招连环棋很是满意。如果邢慕铮熬不过这场病,他就更满意了。
    永泰帝问过招挥,招挥说邢慕铮看上去的确病入膏肓,并且贾御医也断言他难以康复。永泰帝问邢平淳,“邢爱卿的身子……可还好?”
    邢平淳哽咽一瞬,却是说道:“回陛下话,爹爹身子暂有不适,但无大碍。”
    永泰帝仔细瞧邢平淳倔强的脸庞,心里再满意不过,他叹息道:“朕自得知邢爱卿病重在身,朕便常常夜不能寐,惟恐邢爱卿这样的肱骨之臣不曾享福便……如今他既有愿望,朕自替他作主。不日朕便下旨,策封你为定西侯,赐府邸,为大皇子伴读!”
    邢平淳下跪谢恩。陈家少爷擦干眼泪,却不知发生何事。明明他这皇帝姐夫应是替他作主的,可怎么变成下旨策封了?这小子若成了定西侯,那他岂不是见了面还要朝他下跪?便是他成了状元郎,他仍要与他下跪?他这一辈子,也不能一雪前耻了?
    永泰帝这会儿才像是记起良妃的弟弟,他清清嗓子,不痛不痒地教训邢平淳两句,大意是永安不比玉州,由不得他放肆,让他给陈家少爷道个歉,二人和解,这事儿就算完了。
    邢平淳二话不说,对着陈家少爷深深鞠了一躬,认错认得极为诚恳,末了还从袖中拿出一盒药膏递给陈家少爷,说是消肿止痛有奇效,抹过不留痕。
    永泰帝哈哈大笑,倒是有些欣赏这滑头的邢家小儿。
    邢平淳因此一战成名。赐府入住那日,邢平淳命人请来舞狮队,在府门前好好地热闹了一场。并且还大摆三日流水席,百姓们皆可入席。这在永安极为少见,永安城遍地是皇亲国戚,达官贵胄,却全都不敢如此招摇,生怕被人让抓了把柄,落一个穷侈极奢的罪名。可邢平淳却说这是玉州风俗,办得热热闹闹,人尽皆知。
    果然黄恭一本奏折参上去,永泰帝却不甚在意,只道这位定西侯还小,只图热闹好玩,并非什么大事。只是话是这样说,永泰帝转而又将正陪大皇子上课的邢平淳叫来训斥一番,邢平淳很是委屈,拐了九曲十八弯,问永泰帝是谁人在背后捅刀子。永泰帝板着脸道:“黄爱卿身为言官之首,这是他职责所在,你怎能说他在背后捅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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