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禾搓着衣裳:没。
他回答的是实话,也是家里二姐和他娘交待的说辞,凡事有人向他打听都要说没有,这样能选择的人家会更多。
人许娘子可要千挑万选的,哪里会那么快相中人家,毛娘子要是有心,干脆寻了媒人直接上家中说谈岂不更好。
洗衣服的除了已婚妇人,还有好些未婚嫁的姑娘小哥儿,听着有儿子的妇人盯着许韶春问,大伙儿心里自然是不高兴的,本来村里的好事儿都让许韶春给占尽了,出来洗个衣裳还要听她的亲事,谁乐意。
这时候远处的田埂上经过一个男子,便有人眼睛晶亮的直接岔开了话题:瞧那不是广家老二吗?真去城里拿药回来了。
作孽噢,咱村那屠户真不是个人。
有两个姑娘没出门,消息不怎么灵通,听着像是有热闹,不禁发问:什么事儿?
张放远求亲那事儿你们不知道?
许禾听到这人的名字搓衣裳的动作一顿,不禁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男人,他眉头倏忽凝住。
先前媒婆给张放远说了广家的五姑娘,前阵儿屠户去相看,嫌弃人广家贫寒,还出言侮辱广二不务正业,两厢起了龃龉,屠户那暴脾气就动了手,砸坏了人家的桌子,还打了广二,广母气的现在都还在家里躺着咧。
两个姑娘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嘴:这真的假的?
还能有假?那广二走路都焉儿气巴巴的,还去草医那里拿药。广家娘子遇人问起这事儿就直抹眼泪,我瞧着都可怜。
张放远本就是个不像样子的,自己不也在城里鬼混打架闹事儿,还给人看赌场,这行当难不成就是正业了。眼界儿摆的那么高,嫌这嫌那,能娶到媳妇才怪。
他四伯四伯娘被问急了还袒护辩驳,说广家不是什么好人家,广老二手脚不干净,喊大家自己小心。
妇人嗤了一声:可没见过谁家这么袒护亲戚的,婚事不成还是乡亲嘛,跟人家大打出手,找不得站理的说辞儿来就说这么难听的话,诋毁人家外迁来的,实在是做的太过了。
原本觉着何氏还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没成想是这种品性,以后他们家晓茂我都不会去说亲。
还说晓茂呢,才多大点儿。眼下张家最头痛的怕还是张放远这个大侄儿,闹些事情看像是正经人做的吗,怕是他给再多的彩礼钱,村里也别想讨着媳妇了。
你们这些没出嫁的姑娘小哥儿些可要警醒着,眼睛放亮些,可别被蒙蔽了,不然以后有的是苦受。
诸人正说的热闹,忽而一道却声音破开热潮,冷硬道:何婶儿说的是真的,她没有袒护张放远,广家老二就是手脚不干净。
诸人一怔,看见许禾冷着一张脸义正言辞的驳斥了大伙儿的谈话,既是有些吃惊他一个冷僻话不多的人会参与说谈,又不满他不顺着大家的话茬说。
你一个小哥儿知道什么,张家跟你们家也没什么亲吧。咋还替他们说话咧?
许禾面不改色:我说的就是实话。
妇人道:嘿,瞧这禾哥儿,还给犟上了。
有小哥儿调笑:禾哥儿,你这么替屠户说话,难不成他要上你家提亲啊?家里答应了不是?
对啊,你姐姐眼界儿那么高,肯定是不愿意的,你爹娘要把你许给他啊?便是选择不多,你可还是好好掂量掂量才好,张放远可不是个好相与的,指不准儿哪天对你动手呢。
诸人哄笑起来。
许禾未理会大伙儿的笑话,他端起洗衣盆,要离开是非窝去一旁单独洗,临走前冷声道:你们爱信不信,不防着广家,到时候丢了东西别哭爹喊娘。
你这小哥儿,说话怎生这般难听!妇人丢下洗衣槌,掐着腰张口就骂:合该是村子里的男子都瞧的起你二姐,瞧不上你,像你这种脾性的就跟那野蛮屠户是一对。
许禾也没气没臊,反正在背后大家都拿他和二姐比,不过是当着说和背着说罢了,这些话他早听的多了去,他径直蹲去了一边搓衣裳。
妇人想掐架奈何人家不接腔,一拳头打在棉花上让她气的没安置,却又拿人无法,又骂咧了几句才被其余人给劝了下去。
什么人啊真是。
他脾气也忒怪了。
许禾充耳不闻,有条不紊的继续洗着衣裳。
殊不知细密竹兜子挡住的小河另一头,丢了饵到深水处钓鱼的张放远听了一炷香的是非,他一直没有吭声。
这些日子闲言碎语听的耳根子都要起茧了,也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没想到广家这么不要脸,给他留了情面却出来反咬一口,到处哭丧装可怜,他在村子名声不好,倒是给广家钻了空子,当真以为他恃强凌弱,欺负新迁的人家,害的他走到哪里村民都避之不及。
他现在脸皮厚,自己倒是看得挺开,就是觉得很对不住四伯一家,本是费心为着他操持,结果却闹成这样,还被村里这些长舌妇这般言说。
要不是刚才许禾站出来替他说话,凭借他的脾气,登时就要摔了鱼竿过去弄嘴碎的了,但许禾在那头,他忍了忍,还是没过去掺和。打女人小哥儿的事情,他还是做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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