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放远进粮行的时候吃了一惊,往日里来往客人不算多的地方,今日热闹的跟街边纳凉茶肆一般,他一瞬迟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儿。
来往的客人多,六七个伙计都不如何忙的过来,声音又大,吵嚷的厉害,好一会儿才看见门口牛高马大的张放远。
许是伙计见到过他,这才忙慌慌的上前来招呼:张老板也过来了啊,实在是忙,这才没注意到您。
张放远摆摆手:不碍事。今儿生意这么好?
哪里啊。伙计有些自得道:好一阵子了,张老板也是来囤粮的吧?您想要什么米,小的这就带您去选。
张放远吸了口气,见这架势,城里的老百姓早就开始囤粮食了,他还想着低价买囤一大批粮食,到时候干旱起灾势必有许多人没有粮食吃,米粮少不得涨价。
不料自己来的太晚,眼下就连老百姓都开始买粮囤米了,那些个消息灵通的商户早就闻风把粮食囤积起,哪里还轮得到他。
宋永来泗阳的时候他就该警觉起来的,若是那会儿仔细盘算一番就囤粮,那定然是赚,只可惜那会儿忙着蚕茧和荒地开垦的事情,又是小娥出嫁,哪里想到这头上来,等反应过来天已经热的不成样子。
张老板,咱们这儿的精米涨了十文。伙计提前同张放远唠嗑了一声,想着是商户,应当不会买次米,都没提。
张放远原本是打算过来囤米卖的,自是不可能囤精米,现在听到精米涨价了,想必次米也没得跑,只得打消了赚钱的念头,问:那次米涨了多少?
次米比精米折半。
张放远应了一声,意料之中,不过这个价格对平头老百姓来说也是晴天霹雳了。
村户还好,自己种的有粮食不算愁,城里没有种地的平头老百姓就倒霉了,一饮一食全靠买。
伙计道:眼下是这个价格,保不齐后头还会涨呢。
张放远点头:买的人多了,着实如此。
那您要点什么米?
家里去年虽然没有开几亩地来种庄稼,但是仓库里还是囤有米的。他四伯家里去年粮食大丰收,现在都放在他们的粮仓里,想撑过灾害是没问题的,不过天灾影响长远,并不是过了今年就好了。
受灾当年粮食价格疯涨,次年土地上的粮食供应不足,粮价也下不去。
张放远还是花了两万文钱囤积了几车粮食,所谓是有备无患,便是不靠着倒卖米粮赚钱,趁着价格还不算贵的时候囤起来省的受灾的时候焦灼,再者茶棚客舍那头也得放米粮。
他压着粮食回村前,先去了一趟茶棚,城里的米价都涨了,茶棚的饭食自是也要跟着涨起来,得提前去知会一声。
小爹,你以后还是别来了。
你这没良心的小东西,不是我生了你养了你,现在你能有这样的日子?眼下是过着好日子就忘了小爹了!小白眼儿狼!
张放远让伙计抬了两大袋子米进客舍里,路过仓库那头,听见杂货偏房里的说话声,他不由得问了身边的武子一声:这谁?
是文子他小爹来了。
张放远眉心微动。
我去叫他们出来。武子急忙就要去敲门:二姑夫人说准许他们见的,奴这才未曾阻拦。
张放远抬手阻断了他的动作,示意他别出声,先下去。
若不是先前小爹出些不成体统的主意,我在宅子好好的做事儿如何又会被赶到这头来,辜负了夫郎和老爷的信任。
屋里的人说着抹眼哭了起来。
中年夫郎见此模样没想着宽慰,却是恨铁不成钢:那还不是你没本事!分明算无遗策,还是被你笨手笨脚的搞砸了,如今还埋怨起别人来。
文子心有怒气:小爹这么有本事那当初家里穷的揭不开锅的时候怎么会没法子?怎就只想着把我卖了给哥哥做娶妻的聘礼!
中年夫郎被突然其来到怒吼骂的哑口无言,稳了稳缓和了些语气:说来也是你东家那个夫郎醋劲儿大,到底是农家子出身,容不得小的,不怪你。
文子不作答。
中年夫郎抚上文子的手:你想想你在他们家里任劳任怨的,到头来却把你打发来这头忙碌,实在是没良心。既是如此,你还那般向着他们作何,到底还是只有家里靠得住。如今家里的日子好些了,你哥哥和嫂嫂晓得你在此处,心里也是惦记着你的,家里对你都愧疚。
我跟你大爹商量了,等攒够了钱就把你赎回家去,到时候还赶得上嫁户好人家,可好?
文子只顾着抽噎,还是没有答话。
中年夫郎摇了摇文子的手:可是家里拖欠了那许多的账你也是晓得的,这是想把你早些接回去可手头上着实拿不出那么多钱来,眼看着今年天时又不好,攒够钱就更难了。
文子未置可否,只那么看着眼前的人:小爹是什么意思?
你这傻孩子,这张家这么有钱,客舍这头什么没有,你只用补贴补贴家里,那还不是很快就能攒够钱。中年夫郎说的振振有词:这也不光是为着家里,更是为了你啊,总不能一辈子为奴为婢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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