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十一后退一步,揖手的动作颓放又不失风流,带笑道:“父亲教训得是,不过孩儿如今还是以第一件事为要,族中的交代,我自然是要做好的。”
“什么第一件事?”陆十九稚气问。
陆诩却想道:“当初族中想叫你求娶楚九娘,只说了这一件事,你又不愿,如今哪有……”
陆十九当即便戏谑大笑,“哦,十一哥,你是想着勾引楚九娘,真是……”
“什么勾引!”陆诩总算对长子满意了些,打断陆十九的话,又温声对陆十一道:“你这样想最好了,若是楚九娘真能瞧上你,也是陆氏的幸事,以楚崧那疼爱女儿的性子,将来真要捧个人上去,他是先想到继妻的娘家,还是要带携女婿,实在不好说。”
陆十一含笑听着,似乎也信奉他的话,只是一股讽刺冲击着他的情绪,若是真才实学不得重用,非要姻亲牵连着,什么孤标傲世,这些虚若镜花水月的东西,能有什么用?
他此时看到当年翻手颠覆云雨的虞巽卿,看到他在失势后也落得这般窘境时,才意识到了他身为世家之子的矜贵是会被毁掉的。
他听着父亲将他的所为与陆氏在周朝的荣耀牵连起来,慢慢地,似乎剐下了一点羞耻心,想将那日所见的秾艳一枝拉下云霄来。
然而多年来的自矜并不容许他如此低微,他该要从容地站在她面前,穆如清风。
作者有话说:
①苏绰:北魏时期官员。
在我国古代,关于前朝灭亡之后,在前朝犯下的罪过怎么处置,在古代虽然有大赦天下,但是对重犯一般是不宽容的,这里因为朝代更迭,加上南齐的混乱程度,如果后来的当政者不追究,律法判定真还是复杂,所以虞巽卿这种行为是有点鸡贼的,当政者谋,苦的还是百姓罢了。
第45章 初见少岚(入V三合一)
虞氏开始在金陵修建佛寺了,用的皆是虞氏的地,言修好佛寺后,那地便不再是虞氏的了,只为佛法之驻。
源源不断的木材在淮河上往来,渔民们看得都敬服起来,纷纷称赞虞氏义举。
一艘破旧的渔船上,一个瘦弱的老汉本在甲板上靠着打盹,听了周近几艘船的交谈睁开眼,不忿地往船舱中去,嘴中还念道:“嗐,这事还叫虞巽卿那小人做成义举了!虽知道百姓愚昧,不会因那些黄金就对虞氏起怨声,哪知道他们竟这般好糊弄。”
方晏本坐在案前正拿着几页纸比对,即便在低矮的船舱中,也丝毫没有减弱他的气宇。
闻言他从船舱中看出去,见到刚路过的那几艘渔船上皆供奉佛像,便看向老汉,缓缓道:“戚翁,不必生气,叫百姓们反他本也不是我们的目的,如今他越狡诈,周朝太子越忌讳他,虞巽卿乞求的从来都是上位者的宠爱,百姓们如何,毫不入他的心。”
若是虞巽卿真的在意他在百姓眼中的名声,他就不会是陈粲的宠臣了,也不会冒着披千载恶名的风险为陈粲做尽万般恶事。
这话他没有说出口,只是眼中暗色渐重了几分。
戚翁脸上带着不服,还是恭敬道:“世子,我们废了这么大的力气,难道只是让虞氏出点钱就摆平了?这般丑闻现世,那北周太子还未曾出面惩治虞氏,我们怎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方晏看着面前神情愤慨的老人,想到自己的武艺是他教授,知他不善阴谋,并不怪罪,只是耐心听他发泄完。
“戚翁,在我眼中,北周太子不是刘呈一个人,而是他与东宫诸属官,尤其是楚崧跟左融,他们两人中有一个厌恶了虞氏就足够了。”
戚翁发泄了半天得了这句话,也想了半响,不知想没想明白,终究是不那么气了,“那何时叫他们厌恶?”
方晏露出了他来了渔船上的第一个笑,“戚翁,我们还管不了人家的爱憎,且行就是。”
戚翁看他笑,也跟着笑起来,躬身搓着手出船舱去,“好勒,今日的热闹也看够了,回山里去。”
方晏坐在舱中,因为戚翁离开神色又冷淡了下来。
他身上再不复见再药庐中那股淳厚,若是东山百姓见到他,见他气质凌厉,或许也不敢再亲近地叫一声“小晏”了。
渔船渐渐离开这拥挤的河道,他在船舱中感受到船身一震,抖抖案上那几张纸,选了一张合上装进了一纸信封中。
“世子,廉先生还交代了一事。”
戚翁探身进来,道:“他说山里那个楚六郎有些缠人,断崖也被他征用了,真不知他是如何找到那处的,往后您要再去见方先生,还得另寻幽道了。”
他折信的手一顿,随即脸上有了丝自己也未曾察觉的笑,声音还是冷淡,“无妨,那是楚九娘报复我呢。”
戚翁震撼:“楚九娘如何知道了您会从那断崖取道?”
“操练士兵用不着断崖,那是楚九娘叫她兄长给她出气,或许山中除了断崖,其余稍能通人的密径都有士兵经过。”
戚翁脸上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如此,不过世子怎会惹恼楚九娘呢?”
这老翁显然是没有眼力见,还追着道:“世子,不是老叟以过来人自居,只是如今不该争意气的时候便不要争了,惹了楚九娘可不好。”
“这回只是被阻了山中各条道,有心咱们再开一条,大不了踩林木过去,可是也知道这小娘子睚眦必报了,尤其是上回,您差点被她捅了命门穴,大了半身不遂丢半条命,小了,这往后男女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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