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人依旧伏在杂草上未言。
他也不急,继续道:“其实两者都不难收买,前者给他后路,后者动他牵挂,不是造反的大事,想要活命都不是难事,你们虽是刺杀了太子,可是殿下仁慈,只要你们老实交代了,依旧能允你们活命,可是看你们这不为所动的样子,是不是只要你们活了,就得有人死去?”
终于,那伪作士兵的贼人肩膀颤抖了些许,杨戎便继续道:“又是否,你们所搏,并不是为了自己,你们死了,你们牵挂之人才能过得更好?”
另一贼人睁开了眼,几日来第一次开了口,“不必废口舌了,我等不畏死。”
“你们不畏,你们在太原郡的父老乡亲也不畏?”杨戎俯身揪住这人的衣领,恶声道:“太原郡养出了你们这等胆大包天的贼人,乡党俱该受牵连,你们的父母兄弟妻儿友人,无一人能幸免,刺杀东宫,罪该株连九族。”
先前那颤抖的贼人也爬起身来,面有恐惧之色。
杨戎冷笑,“你等不招,也是无妨,待将你等画像拿去太原,百家千户地问,叫人指认,若是指认出了,便是你九族之祸,指认不出,便是整个太原郡之祸,加重赋税、徭役都是浅的,哪日胡人来犯便以太原儿郎作头阵,只教血水换汾水,尔等何其蠢,竟敢刺杀一国太子。”
“我……我招!”被拔了牙,这伪作士兵的贼人话音并不清楚,眼神却十分明显,先前的恐惧已经尽数换做了恳求。
另一人便是在船上时命令众人撤离的小头领,神情也极为痛苦,听到同伴的话便咽了一口血,拖着手脚上的铁链跪伏在地上,“我等招认。”
杨戎拍了拍手,叫来下属,令他们去将太子、梁王及所有东宫属官一并请来,并命人布置案桌,只等众人到来便要开审。
楚姜见状便也要告辞离去,杨戎将她送出监牢,温声问道:“可是吓着了?”
她笑着摇头,“并非,明璋见此一堂,获益匪浅。”
他抚抚楚姜的头发,笑道:“叫你瞧了也好,往后等你做了宗妇,族中欺上瞒下的多了,便该要你亲自审问。”
她笑着咬咬唇,抬头道:“舅舅,除了在宅子里,总有旁的机会能让我用上。”
杨戎见她眼神十分认真,也不打击她,依着她的话哄了几句。
等到楚姜携了阿聂回去,阿聂还心有余悸,“太原郡可是被带累惨了。”
楚姜淡笑,“所以这话由大舅舅来说才更具威慑,那两个贼人至多杀过百人,可大舅舅破过万马千军,燕雀安能知鸿鹄?”
阿聂恍然明白,掩唇笑道:“奴便说呢,陛下与太子殿下何等仁厚,怎会……哎呦,奴真是燕雀之见了。”
第90章 伤病
审问的过程如何,对众人来说并不重要,但是结果显然是令人震惊的。
刘峤侧卧在榻上,听到贼人招供他们皆是郑氏所豢养的死士时,险些从榻上跌下。
刘呈急忙扶住他,“二哥当心。”
他凝凝神,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或许,其中有隐情也说不定。”
刘呈眼神晦暗不明,却是笑了笑,“我亦不信矣。”
话虽如此,却并未叫杨戎停止招供。
两个贼人便如实将事情说来,郑氏虽不及周朝诸多豪门世家,却也是太原显望,二十六年前郑昭仪采选入宫, 第二年便生下了皇长子刘岷,先是升夫人,后又晋为昭仪,郑氏便是自那时起,便在太原择选儿郎培养为家族死士。
他们此次来的数百人中,便有一半是郑氏的死士,另一半是江湖中招募的流匪,本是既想保证行刺队伍的忠诚,又想队伍灵活多变,岂料那些流匪竟是收钱不办事的,逃窜倒是飞快。
那小头领说起时还有些愤慨,被杨戎冷喝了一声,“郑氏是否指使你们杀害太子、梁王及八公主?”
“未曾。”
“如实说来,否则一应罪过,尽加太原郡。”
两个贼人对视一眼,便立刻匍匐在地顿首求道:“我等实未受此命,来前家主交代,作乱第一,伤人第二,绝不可伤了皇子性命。”
杨戎便看了刘呈一眼,“殿下。”
刘呈摆摆手,“如实记录,留待入京复奏再审。”
若是涉及郑氏,即便两个贼子不曾说到魏王,却已经涉及了皇家争斗了,容不得敷衍,贼人签字画押后,供词上除了杨戎跟记录官员的字印,连同所有在场官员,俱一一画押。
梁王离开时还难掩震撼,向众人拜别时神情竟有些难过。
刘呈望着他被下人抬走,对身边两位老师淡淡道:“我已经能猜出入京之后的流言如何,若我宽恕,便是我不体恤二哥,若我不宽恕,便是我心狠不肯顾惜与大哥的手足之情。”
左融与楚崧对视一眼,皆叹息一声,轻轻摇了摇头,若那般境地,只要天子依旧爱重太子,四大世家便会依旧支持太子,流言并不足以伤他。
可是刘呈却不只想要世家的支持,他要的是天下人的心。
或许他也并不期盼着两位太傅能乍然想出妙计来,只是又望向梁王离去的方向,看向楚崧道:“听闻九娘那里有些珍稀药材,我有一支白玉杆鸡距笔①,与她换些补药,送于梁王可好?”
楚崧自无不应,楚姜库中的奇珍药材,与皇宫里太医署相比也不差多少了,尤其方壸离去之前,又给她留了不少炮制好的补药丸子,现下送出去,倒是减了负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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