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爷就笑。
弘晖两三岁就能拿捏住老爷子,南巡一路上让老爷子见天儿的追着他让写大字, 爷孙俩跟猫抓老鼠似的玩儿。二十年了, 人家就是那么个相处法儿, 换个人试试,你看老爷子会不会多看你一眼。
就是气场相合,看对眼了,别人眼气不来。
“哼,那也太谄媚了。”
四爷嘴上嫌弃儿子嫌弃得不要不要的。
你那嘴角要是压低点儿,还显得这话真诚些……
但四爷那话,其实没错,老爷子确实是老了。
人老了,总免不了有些老人避免不了的毛病,皇帝也不例外。除了喜怒变得无常,愿意听好话,乐意被人哄着。
更重要的,他精力不济,没那么多精力处理政事了。不得不把权力下放。
还有,他老了,心软。更容易念旧情,对那些老臣旧奴,过份的优容。后果就是下面的人,胆子越来越大,欺上瞒下,贪腐之风日盛。
这些个问题,没有人看到吗?
不是的。
上书房的几位,搁前朝就是内阁的宰相,总拦着全国的事务,那脑子哪个是白给的,能看不到?真看不到,他们就不配坐那个位置。只是各有各的原因,不能说,或者说,提也是白提,何必去得罪人呢。明哲保身罢了。
别说他们,就是皇子阿哥们,哪个心里没数儿?不过是咸鱼的不想管也管不了。八爷那样儿的,还要利用那些人,有把柄在手里才更好用。四爷那样儿的,着急却也无能为力。
就是皇上,真不知道吧?
不是的。
只是他力不从心了。
尾大不掉,再加上对老臣的宽容,对儿子们的猜疑防备,精力的限制。方方面面的制约着他不可能再有大动作了。
问题只能留给继任者处理。
他求的就是一个稳。
那确实是稳,一直到康熙六十年末,西北的战事,都没有影响到朝庭的稳定。
皇上御极六十年的大典,一样的普天同庆。
贸易的迅速发展,保证的战事的消耗。还能让他老人家没有任何负担的减免钱粮,大赦天下,办千叟宴。
年前,十四爷回京,声威赫赫,煊赫到什么程度呢?
满京城的权贵臣工,一大半的到城门外去迎接。回来过个年,十四贝勒府上,日夜有人在门前排队等着上门拜见。甚至有大臣从两江,从云贵派人送拜贴,送年礼。
宗室里的王爷贝勒们也都不矜持了,一宴接着一宴,谁家能请到十四爷光临,都能炫耀自己有身份有地位。
皇上差不多每天都要把十四爷宣到宫里,从西北战事聊到家长里短。关心得也是无微不至的。十四府上的供应一直就是内务府管,还问有啥不好,有啥别的要求没有。
德妃娘娘一辈子谨慎,担心得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六爷按惯例到永和宫请平安脉,她拉着六爷的手都是抖的,“前太子当年,不比十四现在煊赫?如今又怎么着了。我就怕呀,若是将来……十四那个性子,他能服谁?作下祸事来,可怎么收拾?”
看吧,知子莫过母。说的就是这个了。当娘的担心的事情,真是一点没错,全应验了。
六爷能怎么办,德妃娘娘是夹在中间,难道他不是?
“额娘宽心,如今战事顺利,朝庭不缺钱粮,不缺将士,我听着十四弟的意思,过了年再回去就要找策妄阿拉布坦最后一战。不日就能得胜回朝。到时候,皇阿玛自然会有安排的。”
如今这仗打得,确实是比史书上的更顺利。不缺钱粮,入冬之前早早的就存了半年的存粮。开春又有大批的粮食运到前线。不怕后勤被给不足,敌人也已经被打得一咱逃窜,只剩下一口气,策妄阿拉布坦只剩下几万亲随,打下来,就完了。
大军在西北打了三年多,对那边儿地理和策妄阿拉布坦的情况可以说是知己知彼。十四他只要想打,就一定能打得下来。
但是显然,他并不是很想要交出手里的军权。
仗打完了,他就得班师回朝,在京城里,他就只是十四贝勒,可没有大将军王的威名赫赫。
大将军王,那是大家伙捧的,可不是真金白银的爵位。
回来便是升了亲王,只要不是继任之君,他心里都不满意的。
人家在等呢,等封太子的诏书下来,才要带着大军出战,为他的太子之位镀上最绚丽的一层金呢。
等吧,他也不想想,他那大营里都是些什么人。皇上能不知道他想啥?还想用军权拿捏皇上呢?康熙爷要是能被拿捏住,他就不是康熙爷了。
本来还有点儿动摇的心思,都歇了。
太张狂了,要败家的。
结果就是,十四心心念念等着封太子的诏书,压着大军不出战。京城里,又是亲临圆明园,又是让四爷出京察观仓储的,到干脆让四爷恭代祀天。
能代皇上祭天的,又是这时候,多有象征意思,谁不清楚?
可十四就是看不清,八爷不到最后不认输,原本不是铁板一块的两人,到是合作起来。
康熙六十一年十月二十。早上还召见了上书房的几位大臣,商量事情,午膳还进了大半碗饭,喝了小半盅的茯苓鸡汤。下午兴致不错,召了几位老臣进畅春园钓鱼闲聊的时候,突然就厥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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