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苍梧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她,他的双眼望着远方,视线没有焦点,英俊的眉目竟让她看出几分迷惘的脆弱感。
白玲匆忙收回视线,见他并没有注意到她刚才的咸猪手这才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感觉脸上没那么烫了。
渐渐时间长了,逐渐适应了马匹的速度,她放松下来,有了更多的精神去看眼前这从未见过的景色。
高高的晴空没有一点云彩,强烈的阳光灼烤着戈壁滩上的砂石,天地之广阔使人在这样的环境中显得无限渺小。
牧工们在这样的戈壁滩上策马,马蹄后扬起沙尘,他们身上有一种让她感到陌生的粗犷与强悍,大抵是长久生活在这样环境中所涂上的底色。
一行人骑马赶了几个小时,终于在天黑之前抵达了终点。
白玲远远望见一顶在半山坡上浅色的圆帐篷。
帐篷周围都是细软泛黄的秋草,视野更远处则是连绵起伏的山野和高耸的金红树林。
落日的余晖为眼前的一切都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辉,就连旷野的晚风也带着草木的清香,让人心旷神怡。
看久了黄沙与戈壁,植物的出现更让人感到欣喜。
牧工们回到熟悉的林场,开始高兴的吆喝起来,空旷的山谷一圈圈回荡着他们的吼声。
燕苍梧放缓了黑马的速度,慢悠悠的行走在金黄的野草丛中。
很快他们就到达了帐篷前,大家都各自下了马。
白玲一个人又不知道怎么下马,只能又让燕苍梧从马背上抱了下去。
双脚一触着地面,腿部的肌肉使力,白玲忽觉出大腿内侧一阵阵钻心的疼,一下站不住了,手忙脚乱之下只能一把攥住身边的人。
燕苍梧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白玲脸上发烫,她收回手,垂下头尴尬的低声说道:“对不起,我刚刚腿有点疼。”
燕苍梧把马背上的行李拿下来,转过身来,微微抬起手臂。
白玲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那只粗糙而宽厚的手愣了一下,这不像是一双文化人该有的手,甚至不像是一个年轻人的手。
他的手背上的皮肤晒得暗沉粗糙,指节粗大,五指都有茧子和干燥产生的裂口,让白玲看得想掏出一罐护手霜给他涂一涂。
他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你可以扶着。”
没什么温度,也没有波澜,好像只是在说很平常的一件事。
白玲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的攥住了他的袖子。
马忠国下了马拉着马匹走近两人,“那今天就这样吧。白玲同志你先住在苍梧这里,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反映。苍梧,快拿点水出来让我们喝一口。大家都歇一下再走。”
他在路上就想好了,把这么个漂亮闺女放谁那里,他都不放心。政委是再三让他一定要保证知青的安全。
林场这些牧工大多都有家有室,放个漂亮姑娘去人家的家里这不是破坏人家家庭吗。
至于那几个单身汉,他实在是心里没谱,要把这么个漂亮姑娘放在自己家吧,说出去不好听,他老婆也肯定不愿意。
数来数去也就是燕苍梧为人最正经,这些年从没见他对哪个姑娘有过什么花花肠子。
他还有点自己的私心,政委说只要安排好这个知青,不仅每年就多给林场拨上五十块,算是这个知青的安置费,这可不是什么小数字。
而且年底评选先进也会优先考虑他们林场,这可是太好了,前几年他们林场是劳改林场,接收了不少黑五类。
因为他这个人心软,脑子又笨,不会那些个‘加温’‘改造思想’的手段,最不受团部那些领导的待见,没少跟着挨批评说他‘对阶级敌人革命不彻底,总是留有余地’,渐渐的重要的那些‘审查对象’也不往他这里放了。
听说这个知青的成分挺好的,这一次不是什么改造思想,是互相学习一个机会。
马忠国没想评什么先进单位,他觉着只要不老是跟着挨批评就是大好事了。
白玲心下一喜,本来她还在想着怎么开口说这件事呢。
一个未婚的女孩子想要住的离一个男人近一点,还总去隔三差五的探望,问点问题什么的,光是她自己听着都觉得很像是别有用心。
没想到机会就这么送上门了,她可得把握住,白玲张口就想答应下来,但察觉到自己唇角飞的太厉害,好像不该表现的这么开心。
她勉强压了一下笑容,竭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矜持一点。
马建军对此有很大的意见,第一个追上来,开口反对,“凭什么住他们家呀?他成分有问题,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他……”
他想说出几件燕苍梧具体做过的不是好东西的事情来论证自己的观点,但想来想去,也想不出燕苍梧这些年在林场究竟做过什么坏事。
马忠国不耐烦的推开他,他感觉到那个城里女孩投来的视线,只好拔高声音,“他就是一个特务!他爸是大反|动|派,他妈是英国特务,他就是帝国主义的狗崽子!凭什么好事都让他占了!”
燕苍梧一动不动的站着,那双蔚蓝的眼睛泛着冷芒。
马建军说完了这么一通,对上燕苍梧那双蓝眼睛,心里打了个突。
其他人都吃了一惊,有人去拉马建军,“女娃娃刚来,你说这些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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