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没说完,便被掌柜的打断了,掌柜抹着汗跑下来,作揖道:哎呦喂,我说各位爷,各位爷!小的我可就一个脑袋,咱们可不敢妄言,不敢妄言啊。
一想到当今龙椅上那个冷血残暴的杀神,在场诸人顿时脖子一紧,纷纷闭上了嘴。
二楼雅间,常顺、叶菱等人早已变了脸色,谢澹却听而不闻,面色丝毫没变,只淡淡笑道:这戏也不知哪个酸腐文人写的。
常顺早就察觉皇帝不喜欢这出戏。尤其还因为这出戏,引出楼下那么一通大不敬的言语,真真该死。
他赶紧叫住上菜的跑堂,嫌弃道:小二,好好的端阳节,你们这酒楼也不唱些个应景的,怎么唱这样酸牙的戏。
哎呦客官,瞧您说的,这出戏如今在京城可时兴着呢。小二把托盘交给丫鬟,解释道,客官有所不知,今儿是嘉仪县主的生辰,嘉仪县主是忠王府唯一的掌上明珠,王府这会儿就在湖上画舫给县主庆生,全京城数得上号的贵女们都来了,您看湖边满满的的宝马香车,白天画舫上也唱了这出戏,所以今天咱们这一条街,不少家都在唱这个戏呢。
他忠王府的县主庆生,关我们什么事?常顺不耐地挥挥手,去去,拿戏目来,我们自己点。
小二慌忙送上戏目,叶菱拿进去,谢澹却没理会,低头问叶初道:想不想坐画舫去湖上玩?
不想。叶初立马摇头,软软绵绵地抱怨道,我在船上两个多月,好容易下来,一半年都不想再坐船了。
谢澹不禁轻笑,问她吃好了吗,叶初说吃好了。谢澹牵着她的手道:那我们回家吧,你要是喜欢听戏,明天哥哥给你弄个像样的班子。
不要了吧,家里已经养了一个乐师班子了。你白天不怎么在家,我一个人,你看咱们家里养了那么多人,护卫仆役、丫鬟婆子、厨子绣娘,你还要再养个戏班子。
街巷两旁亮起一盏盏灯笼,人来人往。两人出了酒楼,上了马车,叶初接着说道:我一个人,哪用得了那么多人伺候。哥哥,我知道你现在很厉害,当大官了,在皇宫里当差,可是皇帝能给你多少俸禄,咱家两口人,哪养得起那么多人呀。
提到皇帝,小姑娘笑道:哥哥,皇帝竟然跟你一样大,才二十三岁啊。
谢澹目光微闪,笑道:对,跟我一样大,怎么啦?
没怎么,叶初说,我还以为他是个胡子多长的老头子呢。
谢澹不禁莞尔,大约她想象中,皇帝就该是个胡子长长的老头子吧。小姑娘平日里跟外界几乎没有接触,下人们又不敢在她跟前说这些,她大概连皇帝名讳都没听说过。只知道自己的哥哥叫叶执。
谢澹忍笑,叶初撒娇地推了他一下:你笑什么。
没笑。谢澹说,放心吧,喜欢什么只管跟哥哥说,就你一个妹妹,我还养得起。
他口中说着不笑,嘴角却忍不住地勾起。叶初巴着他问:哥哥,那个嘉仪县主竟然跟我同一天生辰,你见过吗,好看吗?
见过一回。没有我妹妹好看。
哥哥!好好说话呢,你就爱逗人家。叶初两根抗议的小手指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挠痒痒似的,谢澹只管笑。
叶初又问:刚才他们的意思是不是说,那个县主要当皇后了,是真的吗?
谢澹:我怎么知道,皇帝又没跟我说过。
他双手枕在脑后,往后仰靠在车壁上,一副慵懒的样子。这轿子弄得实在是舒服,香香软软,也不颠簸,随着马车晃晃悠悠,总让人觉得十分舒服慵懒,懒得动弹一下。
虽然原本是一顶大轿,可谢澹高大的身形坐进去,空间还是不能跟马车比,稍显得有些挤了,寿星小姑娘就那么毫无避讳地歪在他身边,惬意又坦然,没长骨头似的。
出来一天,她也该累了。
谢澹懒洋洋闭目躺了会儿,再低头,果然瞧见叶初小脑袋枕在他腿上,已经在打盹了。谢澹稍小心调整了一下姿势,伸手护着她肩膀,免得她滑下去,索性跟她一起闭目休息。
到家后叶初是被抱下来的,睡得还挺香,马车停在外院,谢澹一路把她抱进她的卧房,琢磨着自己还欠她一碗寿面呢,也不知今晚还醒不醒,还吃不吃了。
转念一想,不行,寿面这东西,必须要吃的,不然怕不吉利。
谢澹信步出去。他自从搬来这宅子,连厨房在哪儿都不知道,索性叫内侍带路。
然后被他调来这边的御厨便站在厨房门边,瑟瑟发抖地看着皇帝高大轩昂的身形站在案板前,擀面、抻面,剥葱切菜。
门口很快聚了更多的人,常顺收到信儿,也慌忙赶来了,却又听丫鬟悄悄的小声说,主子这是答应了要给姑娘亲手做寿面。常顺本来要说的话卡在嗓子眼里,只好跟御厨一道,提心吊胆地站一边看。
谢澹动作虽然不是多么专业,却也算熟练,面条切得细细的,抻开一抖,葱花切成寸长的段,然后熟练地热油、炝锅,添水。
水下了锅,他转身叫叶茴:去把姑娘叫起来,醒醒困,吃了寿面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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