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朝这眼神,不曾瞧着别人,是定定地瞧着自己。
江以桃更是鼻酸,恶狠狠威胁道:你若是病倒了,我就把你丢到后山去喂狼。
陆朝便闷声地笑,也不接话,就用那双染着烟雨朦胧的桃花眼瞅着江以桃。凑得这么近江以桃才发觉,陆朝的睫毛又密又长,熏上了点儿雨珠的湿润。
他没有在看着别人。
江以桃在陆朝的眼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小姑娘家家的,还挺凶。陆朝弯着眉眼,语气带笑。
他们的初见,也是这句话。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姜汤
江以桃从未这么近看过陆朝的脸,这才发觉他右眼眼尾有一颗颜色极浅的泪痣,若不是凑得这么近,她应当察觉不着。
这颗泪痣衬得他更显深情。
她猛然发觉,现如今的自己骂一骂陆朝都不觉着害怕了,她是从何时开始变得不再害怕陆朝的呢?
江以桃仔细地想了想,是陆朝笑着喊自己不言姑娘的时候吗?还是他带着自己在马背上听耳边风响的时候呢?
还是还是陆朝帮自己背了杀人黑锅的时候呢?
江以桃才觉得原来变化总是察觉不到的,就这样潜移默化地改变了自己,又改变了自己对陆朝的看法。
她又想起来陆朝身上还带着伤,是他帮她承担下的惩罚。
江以桃看着陆朝湿透了的衣衫,顿时鼻子发酸,眼眶一红差点儿落下泪来,她连忙垂下眸子去,不敢再直视陆朝。
她能做些什么吗?
就当是为了偿还陆朝。
雨下得小了些,江以桃强撑起情绪,轻声道:陆朝,我为你煮一碗姜汤罢。
陆朝眯了眯眼,他方才分明看见了小姑娘微红的眼,沉吟一声,应了句好。
听见陆朝的回应,江以桃抿了抿唇,将油纸伞往他手上一塞,冒着小雨就跑到了主屋去,剩陆朝在背后瞧着她慌乱的背影闷声笑着。
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连喜欢都难以隐藏。
年轻单纯地以为,只要从未宣之于口,便可以永远深藏于心。可哪里知道,那注视时下意识的躲避,眼里漏出来的都是掩盖不住的欢喜。
陆朝伸出手,在空中虚虚地握了一握。
他什么也没抓住,江以桃像只轻巧的蝴蝶,轻易地便从他指缝中溜走了。
陆朝敛了笑,眸色晦暗,轻声道:阿言,回到盛京去,就像从未认识过我一般。
江以桃哪里听得到,她转身便进了主屋,乌发在空中打了个转,泛红的眼与耳垂都一样扎眼。
陆朝垂眸,藏住了眼底的怯意,喉间漏出一声叹息。
*
诚实地说,江以桃从未下过厨,更别说为谁煮姜汤这回事了。
陆朝进来时,江以桃正在给灶台生火,小手执着生火筒一下又一下地吹着,被烟雾呛得直歪头咳嗽,眼尾挂着一抹湿润。
陆朝站在门边静静地看着,看着小姑娘因生起了火而满是兴奋的杏眼,波光流转着都是欢喜,还朝自己露出一个邀功的笑意。
阿言真是厉害。陆朝是个上道的人,勾着唇角奉承地夸了一句。
江以桃笑得眉眼弯弯,拿起那整块的生姜便丢进了锅里。
陆朝额角一跳,试探着问道:阿言,可洗过了?
江以桃很是不满地瞟了一眼陆朝,似乎是在怪他误解了自己,硬邦邦地应道:必然是洗过了的,我可不是那般愚蠢之人。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我虽从未下过厨,也是见过的。
噢陆朝意有所指地应了一声,心想还是不要告诉她这生姜是要切的好了,小姑娘现如今的脾气越发大了,怪凶的。
江以桃方才生火时脸上染上了不少煤灰,在白净的小脸上斑驳得一块块,像只花猫。
陆朝看着便心情很好地笑了笑,他哪儿见过这副模样的江以桃,竟觉着有几分可爱。
江以桃撑在灶台边,很是不确定地指了指咕噜咕噜冒着泡的姜汤,问道:陆朝,这样便好了么?
她的脸上带着为未知事物的探究,眸子发亮。陆朝走近看了看,只见几块生姜在锅中扑腾翻滚,慢慢地散发出来一股辛辣的味道,也是不确定地应她:或许还需要一段时间。
陆朝此人向来活得很是随意,淋淋雨罢了,哪里为自己煮过什么姜汤喝。
江以桃被姜味呛得皱了皱眉,她不曾喝过姜汤,她甚至于连淋雨的机会都不曾有过。江南多雨,为了避免江以桃因淋雨而染上风寒,春日向来是极少出门。
就算是出了门,也是应了别人的帖子,去参加那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宴会,总是在室内的。
这姜汤的味道竟是比药还要更难闻一些。
过了半晌,江以桃问道:陆朝,现在好了么?
唔,我看还要再等一等。
又过了半晌,江以桃实在是受不住这辛辣的味道了,坏脾气地问:陆朝,现在好了么?
陆朝轻笑,或许好了罢。
江以桃喜笑颜开地从碗橱里拿了个瓷碗来,又取了个勺子,为陆朝舀了满满一碗姜汤,递过去。
陆朝刚接过那瓷碗,江以桃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一点儿烫手,呼呼地吹了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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