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靖文做了对比,至少发现了两处不同的地方。
他手中玻璃瓶的底部有一层白色粉末,上层的碳灰和碎屑将这层白色粉末覆盖住了。
另一个瓶子里边则全都是黑色的焦炭。
这是第一个不同。
第二个不同,他手中这个玻璃瓶中间部分的外壁比较厚,呈现凸出的形状。
另一个则是一壁光滑,并无特别之处。
经白靖文这么一对比,不止是裴纶,后面的萧庆宁、上官妙云以及几位经验老道的仵作也发现了蹊跷,但他们一时半会无法从这个蹊跷当中看出端倪,白靖文再度进入快速的思索,一阵凝思,他决定先做一个试验。
找一杯清水过来,还要一个小勺子。
裴纶即刻吩咐手下去办,大理寺的差役很快将东西送来,白靖文让裴纶拔出那把铁尺,放平,然后将盛水的杯子横置于铁尺之上,再用那个勺子拨开玻璃瓶中的焦灰,挖一勺瓶底的白色粉末,将这勺粉末倒进水中,不多时,神奇的现象产生了!
茶杯中的水完全消失了!
这杯水像是被那一勺粉末喝掉了。
众人见到这一幕,心知白靖文必然是查到了点子上,他们皆是摒心静气,便连那个刑部侍郎都大气不敢出。
白靖文伸手摸了一下那个杯子的外壁,不出所料,异常滚烫。
他为了确认自己的感觉没错,形成对照组,跟裴纶说道:你也试一下。
裴纶一手握着铁尺,另一只手伸手去摸,郑重其事道:很烫。
白靖文得到这个答复,心里已经有了判断,说道:那就对了,把秘书郎叫过来。
秘书郎是专门负责管理翰林院藏书库的八品小官,一共有四个,此时都在翰林院中。
这四个秘书郎白靖文都有印象,也不用对号入座,直接问他们:这玻璃这琉璃瓶怎么回事?
那个专门负责管理这间案牍库的秘书郎瑟瑟缩缩站出来,回道:白殿魁,这些瓶子都是用来装药的。
白靖文:什么药?
秘书郎:专门防治蠹虫鼠蚁的药,旁边几间书库都有。
其他三个秘书郎点头证实了这句话,这很合理,藏书库存放的都是书籍文牍,加上书架、台案和整座建筑基本都是木质结构,对蛀虫、白蚁、老鼠等等的驱赶防治必不可少,这些玻璃瓶装的都是一些蚂蚁药、蟑螂药、老鼠药
白靖文压住脑海里的广告语,继续问道:谁负责这些东西?
秘书郎:外面请来的杂役。
白靖文:杂役什么时候来过?
秘书郎:就昨天!他来换药!这些琉璃瓶都是他新换的。
听闻此言,一条线索基本在白靖文脑中串起来了,但他很严谨,再问道:这两天除了杂役,还有什么人来过?
秘书郎想了想,斩钉截铁道:没有,只剩下官了。
白靖文:你确定?
秘书郎生怕事情跟他有牵扯,急切道:这间书库存的是宣和九年到今年送去幽州的制敕谕旨副本,加上北边三州两郡呈给皇上的奏本原文,下官怎敢随便放人进来?便是库房的铜锁也要两把钥匙才能打开,一把下官贴身保管,另一把在署堂那边,每次开库都有专人监管,明确纪录,下官绝不敢渎职。
白靖文道:好,你带我们找到那个杂役,后面的事跟你无关。
秘书郎听闻此言,如临大赦,脸上无限欣喜,甚至把他吃那个杂役的回扣的秘密都泄露了出来!
我常去那厮家中饮酒(收钱)!此刻一定在家里灌黄汤!这惫赖货顶了天了!竟敢找翰林院霉头!
说这话时,他脸上有种祸水东引、落井下石的欢喜雀跃,这些小人物总是如此,只要倒霉的不是自己,他们便异常踊跃,乐见其成!
白靖文不想看他展示人性,说道:别废话,赶紧带路。
秘书郎点头哈腰到前边领路,裴纶靠过来问白靖文:其他人呢?
白靖文走出门外,头也不回,说道:让他们都回去,其他无关人等也散了。
裴纶看着白靖文的背影,肯定道:够自信!
随即真让大理寺那些仵作、差役都散了,并传命把外面那些翰林院的官员都放了。
如此,跟随白靖文去找那个杂役的就只有萧庆宁、上官妙云和裴纶,当然,赵会和刑部、都察院的两位官员也一起跟过来,只不过刑部侍郎大人依旧在后面阴阳怪气:折腾大半日,如此大费周章就抓个捕鼠的杂役,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那位都察院的御史大人负责监察办案,他的主业是上奏弹劾,便跟刑部侍郎相互呼应,说道:如此草率办案,若是放纵了真凶,本官的折子明日便会递到御前!
赵会倒是心如明镜之人,知道不到最后一刻不能表态,而且萧庆宁也在场,萧庆宁是偏于查清真相洗清放火烧翰林院嫁祸给白靖文的嫌疑的,赵会作为宣和帝御下第一宦官,不能不考虑长公主的感受。
两位大人且慎言,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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