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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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法华寺内。
禅室幽静,玉兰香冷,檀香袅袅中道了话毕,拈起紫檀佛珠,语气悠远沉缓更甚烟:佛子以为如何?
对面的洛长鹤正垂着眼,闻言似乎微微沉默,半晌才开口道:然也。
道了正在说的是折月宴上的事宜,大法华寺也会出些佛修参宴,因此需要提前筹备。其实此事本来是不应该烦扰佛子的,但无奈本该负责的方丈月前修为出了差错,不得已闭关至今,其余人等要么是资历不够、要么是修为尚浅,道了身为住持又不方便出寺,思来想去竟只能劳烦佛子了。
眼看着得了应允,道了这才放下心来。
劳您颠簸。道了双手合十,致了一礼。
洛长鹤淡淡一颔首。
说完了俗务,便是论禅的时候,即就是住持道了,能与佛子论禅讲经的机会也实在是少得可怜,因此此刻十分积极,抓紧了机会开口道:三界之见惑有八十八使,修惑有十使,然此无间劫中,真佛何处?
洛长鹤原本正半偏着眼,看向窗外山玉兰树影婆娑,闻言慢慢开口道:然。
道了一顿。
随即他沉吟半晌,眉头终于一顿,似有所悟般掌心向上,贴伏于额,深深俯了下去。
学僧有悟。
短暂对话过后,道了便起身离开了。
洛长鹤依旧坐在案前,一下一下拨弄着持珠,仍然是一副清冷平和的神仙模样。
若是未曾注意到他拨弄持珠的速度比平日快了不少的话。
从前红尘烟云从他指尖风过,难得他回首一顾,而如今不同,他等云过,等雨停,等一树花开,等她来。
小孔雀很惆怅。
阿霜说的来寻他到底是要等多久呢,一日?还是半月?总不能要一个月吧。
他已经等了十五个时辰了,或者说五个时辰更准确,因为前十个时辰他一直在回忆阿霜给他沐发的情形。
当然没有一次就回忆完,他只慢慢吞吞反复回想到阿霜握住他发尾的那一刻,剩下的要好好的留下来,一点一点想。
太珍贵了,好的跟梦一样,他哪里敢奢侈到一次就想完。
然而还是很惆怅。
恋爱初级选手小孔雀被妖女哄得晕晕乎乎,只知道乖乖等在原地,半晌才回过味来:我是不是也可以偷偷去见阿霜一面?
可是阿霜会不会生气?阿霜应当是正在准备折月宴,可能没空理会他的。
窗外山玉兰香气幽幽,生得也繁茂,拢着窗棂,吹落一帘花雨。
不愿勾起相思,不敢出门看月。
偏偏月进窗来,害我相思一夜。
洛长鹤垂下眼睫,小声的叹了一口气。
恰巧此时,小鸟闪亮登场。
迦陵频伽从山玉兰树上落下来,在禅室内飞旋了好几圈,十分喜庆的样子:咳咳,今天是个好日子,本神鸟宣布,本神鸟又快能化形了。
说实话,迦陵频伽虽说看起来不是很靠谱,但毕竟是上古神鸟,化形其实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但昔年魔道势盛时正魔交战,他才大荒一役中元神有损,这才修为大伤,委委屈屈恢复了原形,休养数百年眼下终于修为恢复,确实是件值得庆贺事 。
但洛长鹤面对道了都惜字如金,此刻更只是轻轻连眉眼也未动,只轻轻一颔首,权当应和。
迦陵频伽不满意了:你也太冷淡了
他抓住重点:美人一定不会喜欢如此冷淡的人。
洛长鹤慢悠悠瞥他一眼,说得十分云淡风轻:她说之后会来寻我。
小鸟都是很烦人的,比如乌鸫会对惹到他们的人数十年如一日的锁定攻击,比如迦陵频伽总是抑制不住嘴贱,于是他立刻开口道:这一听就是美人唬你的。
他的分析听起来还很头头是道:你想想,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人喜欢美人,恐怕光礼物人家每天都要收一大筐,等到人家想起你的时候,黄花菜都要凉了。
洛长鹤闻言,忍不住皱起漂亮的眉端,淡淡开口道:胡言乱语。
真的啊。迦陵频伽嘴贱完之后,理智重回大脑,开始提一些建设性意见,我觉得你不能这样干等要不你送些东西,写几封信?美人看见了,自然又会重新燃起对你的感觉。
迦陵频伽数千年来都没遇到过什么梦中情鸟,因此还是一只纯情小鸟,理论知识却似乎十分丰富,很能口花花,听起来也很具有说服力。
洛长鹤终于纡尊降贵般抬起了眼。
他有些犹疑:但这几日,我得去一趟北漠。
魔族近来动静愈发的大了,得他亲自去瞧瞧。
这有什么。迦陵频伽摇摇头,在路上写也行,写信又不是闭关,费不了什么事。
洛长鹤觉得不妥。
写给阿霜的信,那绝不能轻易马虎,熏香斋戒再动笔尚不为过,怎么能一边赶路一边匆匆写就,实在有些不妥当。
但迦陵频伽说得也有些道理。
阿霜实在善良,又心软,总有些轻狂之人故作可怜得了阿霜的怜惜,万一万一真的又忘了他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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