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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彩衣噘着嘴摇头,“不知道,梅姑娘不对人说,神神秘秘的,大约是什么很赚钱的买卖,怕人晓得了,分了她的好处去吧。不如寻那个婆子来问问?”
    “不好,你梅姑娘最忌讳人打听她的钱,我问了,给她晓得,只怕是担心我要抢她的好生意做呢。”
    “去向老太太打听打听?老太太兴许知道些呢?”
    梦迢许久不去瞧她娘了,展眉遥瞻,这条小径可不是正通到她娘房里去?既然走到这里,就进去坐坐好了。
    近来老太太似乎又刮赖上个清隽相公,也不知哪里拣来的,对外认为义子,常在府里进进出出。梦迢走到廊下正撞上那相公出来。
    迎面一瞧,远不如从前那常少君的相貌气度,举止也分外轻浮,见着梦迢,也不知是谁,先送了个眼风给她,“小姐快慢慢走,仔细崴着了脚。”
    梦迢乜他一眼,把手上拈的绢子扬到他脸上去,“你不要闪了腰才好。”
    这厢进来屋里,把老太太诧异了一瞬,由榻上撑起使丫头上茶,“梦儿来了,难得,我以为你生着娘的气呢。梅卿前日走,你也不送,也还生着她的气?”
    “娘说的这话才不好听,一家子骨肉,我生谁的气?”梦迢搭讪着坐下,将老太太凉幽幽地睇了会,“娘又到哪里去寻的那么位小相公?他好不好呢,比常秀才如何?”
    老太太看她是彻底没气了,还想着打听这些闲事。便笑盈盈地搭过脑袋,将哪里遇见的这相公,又如何勾兑的一并当故事说给她听。
    说到趣处,母女俩皆叫丫头装上烟袋,一个在这头,一个在那头,对着砸,慢慢歪靠到枕上去。如今梦迢咂得很是娴熟了,一声咳嗽也没听见,两个人慢条条地吐着烟,屋子仿佛给火点了似的,又像座笼烟罩雾的地宫,睡着两具媚骨。
    闲谈下来,一袋烟咂完,梦迢歪坐起来,收了烟杆问:“娘当娘同我爹也是这样的奇遇么?”
    老太太笑意一霎冰封。梦迢看见,却像没看见似的,只管笑问:“我爹是做什么的呢?也是位读书人?难不成是娘敲了他的竹杠,他一气之下,丢下咱们母女跑了?要是如此,我看这事情还是娘的不是。想来娘年轻时候更兼气盛,一准没同他认错,才耽误得没家没业的。”
    老太太跟着歪起来,把烟袋敲敲,“无端端的,又说这些做什么?大节才过,别招得我心里不痛快。”
    “有什么的呀,过去这么些年了。”梦迢一面笑,一面自顾自地编着,“又或者,我这亲爹是哪路的泼皮无赖,反骗了娘的身子丢下不管了?”
    她再问起这话,连带着这些调侃似的猜测,远没有从前那点珍重而谨慎的关切,更像是说别人家门内那点霪秽笑话,把笑时时提在嘴角上,自己是满不在乎的,句句满不在乎地戳到事情本家人身上去。
    说完,梦迢又笑着丢开,拣别的话说起来,“如今玉哥升了布政司参政了,眼看就要到任,这样大的官,只有人家来巴结咱们的,再没咱们去奉承人家的。家里往后再不要人应酬,娘横竖闲着,不如替我管些家务。那些下人,愈发不成体统,娘拿出威严来,替我调理调理他们。我倒想调理,又觉得有些没精神,总是力不从心似的。”
    这话倒是真的,按她的主意,像将那些没王法的下人都捉了错处打一顿才好!偏一只眼盯不过来。
    看老太太在屋里闲坐,便想着她老人家时常教训的话,这天地下没什么靠得住的情分,人同人的干系最好还是落到实处上最好。
    她要替她娘寻点事情做,才显得老太太往后不是在这里白吃白住,心头方才过得去。
    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情,老太太却懒得做,推脱道:“我哪里过问得起你这些事情,你这府里进进出出开销不小,要我从头理起来,不知怎样费功夫。你做惯了的人,又年轻,我不比你。”
    “娘这点子忙也不愿意帮?难道叫我交给银莲?自家的账,哪里能落到外人手上去?”
    她一味在对面劝着,老太太在这头隔着弥漫的烟凝视她一会就知道了。她并不是来和解的,兴许是,气的确是消了,或许前事也丢下了。
    可那些没处挥洒的恨意却渐渐沉淀到心底下去,犹如坠到水底的一支蘸满墨的笔,乍看没怎样,那墨却一缕一缕地散出来,直到将一缸水染黑。
    作者有话说:
    不要急不要急,会见面的,会和好的。
    两口子发起狠来,不谋而合,一起收拾孟玉。
    第50章 万事非(十)
    按说老太太不愿操心孟府里的家务, 只顾推脱,引得梦迢心内很有些不快, 又顾着母女情分不好说, 一连两日在屋里摆着脸色闷闷不乐,又憋出点病气,只觉嗓子里发干发痒, 时不时便咳嗽两声。
    这日孟玉归家来,走到远浦居洞门外, 正撞上梦迢在院内骂人, “要你们来多管这等闲事?这草好好的长在这里, 又要拔了它做什么?我看你们是我病得不够, 故意要来点我的灾!”
    挨骂的管家在垂丝海棠底下低着腰板大气不敢出, 只等梦迢骂够了, 叫他滚。他方忙不迭地提着衣摆出去,在洞门几棵香樟树下被孟玉叫住问:“太太又为什么事生气?”
    那管事的揩了额上一把汗, 低声道:“小的因见那棵垂丝海棠长得不大景气,只怕开花时不好。寻了个花匠来瞧缘故,花匠说是树根底下杂草太多, 得拔了海棠树方能开得好。这一拔, 又点了太太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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