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雪,”他说,“关于提亲的事……”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顾微雪打断了他尚未说完的话,问了一个听起来毫无关联的问题。
云悠一怔后,说道:“昨天有人看见你往云中泽方向来了,我想,你应该是来了这儿。”见她面上疑惑未解,他便又续道,“你以前每次来云中泽都会找借口离开一段时间,回来时偶尔会带些滋补的药材。何况,我曾经见过你来找鬼医。”
她听着他的话,头慢慢低了下来,仿佛自言自语般喃喃接了一句:“你何必这样。”
何必对我这样关心,让我辗转难以释怀。
“什么?”云悠没听清,想问,却见她似乎并没有重复和说明的打算,于是顿了顿,说道,“微雪,提亲的事没有事先征询过你的意思,是我做得有些欠考虑。我原本想先请父亲出面得到顾伯父的同意之后再与你详谈,但现在,恐怕我为了说服你爹需要做一些事。”
顾微雪虽然没有抬头,但却在等着他继续后面的话。
“我想,把我向你提亲的事传出去,其实现在应该已经有人知道了,但我想,谈论的人越多,对顾伯父来说同意的理由就越大。”云悠沉吟着,续道,“他毕竟是你们的父亲。”
他的话说得很周折,但顾微雪却听明白了。城里的人一旦得知云悠来向她提了亲,那关于灾星的流言自然便会受到质疑,这对于她和顾月见来说都是好事。她父亲即便是为了自己的小妹,也多半会放她嫁出去。
见她迟迟不说话,也始终没有抬眸看自己,云悠沉默了片刻,说道:“时候不早,我要启程了,过几天我会回来再到你家拜访一次。”
说完,又叮嘱了她一句“保重”,便错开身,举步向外走去。
顾微雪转过头,屋外,雪花漫天,他正在同她师父和老鬼头几人告辞,随后,从大开的院门走了出去,便再也看不见他一角衣影。
她站在门边望着他离开的方向,默立良久。
“雪丫头,”老鬼头神情八卦地走了过来,“怎么不去送送?你们两谈崩了?”
老鬼头话音将落,她忽然转身拔腿就跑了出去。
风里的雪花扑在她脸上,很凉,融化后又隐约有些发热,顾微雪跟在那辆正往竹林外驶的马车后头拼命奔跑着,想喊,却喊不出口,又或许是不知道该喊什么。
但那辆马车却忽然停下了,就在快要出林子的时候。顾微雪也随之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喘出的气入风化白,她就这么站着,直直看着云悠下马车,迈步朝她走了回来。
云悠很快来到近前,看着她,眉间有些微蹙。他解开系带,把身上的狐毛斗篷脱下来罩在了她身上,然后复又看向她,说道:“怎么了?”
“我……”顾微雪咬了咬唇,有些躲闪着他的目光,低声道,“我想说,那个,其实我不是不愿意嫁给你,你……别误会。”
云悠微微一怔,笑了:“嗯,我不误会。”
她又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试探着问道:“你向我提亲,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原因吧?”
云悠略略一顿,然后带了一丝戏谑的笑意说道:“提亲还能是为了什么原因?”
顾微雪被他问住,也有些不大好意思:“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总觉得你向我提亲这件事,很不真实。”
他眸中泛过一抹温色,扬唇微微笑了笑,低下头,将腰间佩戴的一枚精致的长形云纹玉佩摘下来握在手中,递到了她面前。
她不禁愕然:“这不是云伯父送给你的及冠礼么?”
他笑笑,倾身牵起她一只手来,将玉佩放在了她掌心。
玉佩触感温润,却又和着雪花的微湿凉意与她肌肤相触。顾微雪心头倏地荡起一阵涟漪,手指不由微微有些发颤。
“这是信物,”云悠说道,“你看着它,便不会觉得不真实了。”
她不由扬唇失笑。
“好了,快回去吧,小心着凉。”云悠伸出手去,帮她把风帽罩在了头上,“等顾伯父同意婚事之后,我来接你去金羽都。”
她觉得脸上有些发热,心跳也不自禁加快,连忙垂了眸,然后轻轻应了一声:“嗯。”
***
顾微雪一走进精舍院门,便听到老鬼头意味深长地“哈哈哈”笑了几声。
“去时什么都没带,回来时身上倒多了件衣物。”老鬼头摸着胡子一脸洞悉天机的样子转头对身旁一个含笑的老者说道,“先生,你徒弟这是女大不中留了啊!”
“老夫心中甚慰。”她师父叹笑着,又唤她,“雪儿,你过来,师父有话跟你说。”
顾微雪本来正在和调侃自己的老鬼头大眼瞪小眼,一听师父叫她,立刻便跟了过去。
“我先前跟云悠说,我是在这里暂居求医的病人,与你是在此间相识的忘年棋友。”他说道,“这半真半假的说辞,你要记得,以防你父亲若是向你问起我这个人,你也要如此说。”
顾微雪虽不明他特意提起顾凤鸣的原因,但还是连忙应道:“是,徒儿记住了。”
他点点头,又续道:“先前我借与云悠喝茶的契机,随口问了他的生辰。”
她一听,不知怎么地忽然就紧张起来。
“我不想他起疑心,所以没有细问。”她师父转过身,看着她,“但他命相极贵应已是毋庸置疑,将来你若伴他身旁,恐怕所遇到的便不仅仅是今日城中这些琐事纷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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