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放的很轻,听起来带有几分朦胧,落银透过他面前升起的茶雾望向他的眉眼,亦是一片朦胧。
好大会儿,她才点头道:我明白。
其实她本来也没有想过去倚靠跟徐折清之间的交情,从而在茶庄里站稳脚步,方才她心生几分不满,不过是源于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安排了去路而已,而徐折清在一旁看着她的表现,就像是驯兽师一般。
想将她培养成理想中的大茶师吗?
落银在心底笑了两声,一时间心绪有些复杂。
她早便知道,徐折清看似随意潇洒,实则却是控制欲很强烈的人,他想将手中掌握的一切人和事,都按照自己的思路和计划有条不紊的前进着。
只是,她却不想成为他手中的棋子,一颗万能的棋子。
她来徐家茶庄,不过是为了偿还徐折清对她家的恩惠,而非是将整个人生都交由徐家茶庄来恣意左右。
我以后该怎么做,我也明白。徐大哥想要什么,我也明白。落银见他看向自己,微微笑道:只是棋盘虽大,却并非我之所向。
徐折清脸上现出错愕。
棋盘虽大,却并非她之所向吗?
言下之意,显是在暗喻她不愿为人手中棋子,用以博弈。
徐折清一时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受,有错愕,更有不解,甚至还带有几分说不出的其它情绪。
你既爱茶,定不愿一生碌碌无为,我可以让你平步青云,将你培养为天下闻名的大茶师。
诱.惑确实很大。
可纵然如此,也无法让她放弃将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决心。
前一世的经历,让她看清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徐大哥的好意我心领。但是我更想要的是凭借自己的能力一步步走上那个位置说到这,她歉然地一笑,道:欠徐大哥的我会一一还清,但我的以后却无法交由任何人来操控。譬如今天,被蒙着眼睛往前强推而行的感觉,我实在无法接受。
她口气不重,但却是不容商榷的。
被蒙着眼睛往前强推而行
这种感觉,试问谁会喜欢?纵然那个人是打着为了你的以后考虑的旗号。
徐折清心里有了答案。
他又一次看轻了落银
听得出来,她方才那句话里,对他的做法不仅有不认同,更是有失望。不然她便不会将欠他的回一一还清这句话摆在明面上说出来了。
有些话这么直来直往的说出来,就代表着想同人划清界限了。
是失望于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顾她的感受吗?
徐折清蓦然发觉,自己今日的行径,和内心早已勾画出的宏图,实际上全部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出发,藉口这是一种共赢。
实际上,却从来没有询问过落银的真实想法,哪怕一次。
自幼,他便是这种思维模式,从来不曾考虑过这么做有哪里不妥。
我今日的话徐大哥不必放在心上,我并无其它的意思,只是想自己决定自己的以后而已。徐大哥既为商人必有自己的为人处世之道,这样才是一个合格的商人。只是我跟徐大哥的观点不同罢了。
听到这里,徐折清像是明白了什么。
今日的事情,是我有欠思虑,置你于那种情形之下。日后不会了,如你所言,你的以后该是掌握在你自己手中的,而我没有权利干涉。说到最后,他嘴角闪现了一抹若有若无的苦笑。
落银微微一笑,没有多言。
她对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太清楚,选择跟徐折清摊开来说这件事情,也并非出于赌气,只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说她不顾情面也罢,反正她是认为既然徐折清已经开始将她作为棋子谋划以后,她便没有理由再被情面所束缚,坐等被别人操控所有了。
她的原则很简单,别人以心待她,她加倍还之。反之,亦是一个道理。见落银不语,徐折清略显僵硬地笑了笑,道:你好好休息,明日去茶庄上工,我会亲自过去安排。茶庄里还有事需我处理,就不多留了。
落银点头,起身道:那我送徐大哥出去。
徐折清摆摆头,不必麻烦了。
落银便也不坚持,目送着他出了花厅,然后才又坐了下来,深深吁了一口气,像是如释重负的感觉。
其实挑明了也好,徐折清有意将她作为棋子她虽然心有不平,但也有一丝丝庆幸,如此一来,二人之间便无其它的瓜葛,她只需将欠的东西还清便可。
眼下这样,也好比之前那般,人情交杂,让人理不清头绪。
徐折清有些神思恍惚地离开了叶家。
他差不多已经可以料想的到,日后落银待他再不会如从前一般交心,纵然不会疏远,但却也绝不会涉及除了茶庄和报恩之外的其它。
她有她自己的一套处事原则,毫不拖泥带水,果伐不输男儿。
如此也罢,他想要的不过是让她进徐家茶庄为自己所用罢了,她如何看待自己,委实不算重要。
可不知为何,心里却如何也释然不起来。
恍恍惚惚间,像是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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