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仔细想了想,低声道:姐姐,既然王爷袒护安陵那妖孽,我们不妨让炎京的百姓都知道今晚的事,到时候王爷再怎么偏私也救不了她。在鱼璇玑还没做出杀人之事前,炎京百姓就对她是妖孽之言议论纷纷甚至惊动了朝廷,如今铁证如山她无可抵赖,若放纵妖孽横行必然激起百姓不满,襄惠帝必然要赐她一死。如此,他们不费吹灰之力照样能杀了鱼璇玑。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失落的安悦眸光亮起来,脸颊上也泛起狠毒的笑意。
安陵,看你这次还死不死!
帝国五百一十三年在如鹅毛般飘雪的寒夜中过去,当太阳爬上地平线时,新的一年终于来了!在各家各户喜迎新春的时,炎京迅速传开了个消息,相府的六小姐狂性大发残忍杀害府中婢女护卫多达七十余人。这一事件迅速传播,震惊炎京和整个朝堂,就在所有人义愤填膺嚷着要襄惠帝处死这个妖孽时,拿到襄惠帝圣旨的桐封王让人驾着象征他身份的雪马大马车,高调出现在相府。
鱼璇玑把身上华丽的裙裳褪去,换上保暖的衣裤,外面穿着系腰带的襦衣,下面是紧身的布裤,脚上蹬着缝制严实的鹿皮靴,最外面披着谢婉留下的紫貂披风。将重要的东西贴身收好,胡乱塞了几块放在桌上已经干冷的糕点把肚子撑饱,安静地等着房间的门被推开。
她想得很清楚,自己这事定然逃不了一死。可她能重活一次且还未完成心中夙愿,决不能这样束手待毙。所以,只要抓准时机她会不惜一切代价地逃跑。她的武功被废,可还有暗藏的力量在身上。只有她九幽笛一响,谁也不能阻止她的逃离!
吱
门被推开,巽风板着张公事公办的脸出现在她眼前,道:六小姐,王爷带了皇上的圣旨来,要你去接旨。
好。她沉静的脸淡淡的,那样随意地就说了个好字,似乎并不把自己的生死看在心上。巽风微怔,对跟前这女子的胆气很是欣赏的,纵然是男人遇见这样的事也远不如她这般敏慧。转头出来,鱼璇玑也跨出房门,门外两个守岗的军士立即跟在她身后以防她逃跑。
今日天上无雪,难得地冒出了点阳光,照在来不及轻扫的积雪上,满世界白花花的刺得人眼睛忍不住流泪。相府门庭处,以安禄为首府上几百口子人黑压压地跪了一片。虎贲骑军士成列站在两侧,司空珏则拿着圣旨居高临下俯视着地上的人。
王爷,人带到了。巽风和两个军士押解着鱼璇玑来到,将人押到一处,上前来跟他禀报着。
相府的人偷偷瞧着鱼璇玑,昨见过她的人吓得脸色都白了,其余人虽没亲眼所见那残忍的场面,却还是小心地避着,免得她突然发狂杀人。
司空珏浅浅地嗯了声,轻柔的眸光看向她,满头黑色随意地盘了下无任何发簪钗钿点缀,用一根发带将其系着垂在后背,身上的衣物看起来不复光鲜却简单利落。浅棕色的凤眸遥遥对上她,那双寒凉的墨玉瞳已然恢复了本色,却比任何一次见到的都冷冽。就算把天上的太阳摘下来放在她面前,却也融化不了她心中的寒冰。
安陵接旨。
这一轻喝出声,身后一个军士的长枪打在她双腿上,鱼璇玑因惯力所趋双膝重重地矗在了厚厚的积雪上,一股凉意瞬间透过棉裤传递到皮肤上。她皱眉,眸光不善地抬头朝司空珏瞥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丞相六女安陵行为乖戾,枉顾人命嗜杀成性,本该处以极刑以儆效尤。然,上苍有好生之德,朕顾念其年幼丞相为国效力多年,特赦其死罪改判流放蛮荒,终身不得踏入天诀半步。丞相操劳国事忽略教女之则,酿成惨祸责无旁贷。朕思之,丞相已有年事,特准其举家回迁颐养天年,钦此!
若珠落玉盘的琳琅清脆在偌大的门庭四处回响着,一遍遍撞击在人心坎上。
所有人,呆愣了!
鱼璇玑本以做好今天被押往刑场的准备,可圣旨上却没有要她死,改为流放了。而相府众人正愤懑皇帝对鱼璇玑太过包容时,竟然听到皇帝要丞相回家养老,那侧面就是说丞相不再是以前能一手遮天的权臣,相府华丽的大宅子也不再是他们所有。上一刻还高高在上,下一刹那就摔倒泥土中,啃了满嘴泥巴!
接旨!在他们愣滞中,司空珏仍旧好听却微冷的语音又响了起来。
安禄满心愤怒地转头盯着鱼璇玑,恨不得此刻有一把刀在手上,他马上捅死这个孽女,跟她断绝任何关系。可虎贲骑的人将这里看守得严严实实,那里会有给他动手的机会!就在他盛怒中,鱼璇玑清冷的声音出口。安陵接旨。
这一声,犹如钢刀般扎在他心里,安禄气得浑身发抖,牙齿磨得兹兹作响。
丞相,你想抗旨?一角雪色的袍子和白靴落入眼帘,司空珏高大的身影罩在安禄的头顶上,冷冰的语调不含任何情感,给人以巨大的压力。天上虽有太阳照着,可身上却是挡不住泠泠寒意。
安禄狠狠地半垂眸子,握紧的拳头无声地砸在雪地上,用沉重又苍老的声音回道:臣,不敢。遵旨。
丞相这话本王有些不明白,丞相是不敢不遵旨呢还是不想遵旨?司空珏雅致的脸庞还带着笑容,可音调却比先前冷了一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