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惠帝红光满脸的,看起来健朗又硬气,完全没有点病态。那矍铄的神采,几乎要赶超曾经的武陵侯瞿偓在她眼里的形象了。风族进炎京那天,襄惠帝因为神仙散的缘故昏倒,明明时日无多却又装出这么副派头,其背后的深意不得不引人思索。
皇子坐席那厢,每个人熟络得让人挑不出错处来,朝廷上的臣子也都热情敬酒,整个一和乐的景象。可真实情况如何,怕是大家都清清楚楚。襄惠帝这样在帝月星池面前粉饰太平,却不知根本没有用处。那些人都跟人精似的,什么看不出来啊。此举,天诀无疑是做了一次跳梁小丑。
丝竹悦耳,歌舞升平,却不知大厦将倾。看到这般觥筹交错的景象,她觉得很是讽刺。
玉落跪在旁边给她添满了一杯酒,低声问道:姑娘,咱们什么时候能离开啊?从前生活在天族,日复一日地看着那些山山水水觉得乏味而无趣,现在能见到这幅盛世太平的景象,她又觉得很是虚幻,比天族的山水都无聊。
不急,还有好戏没上场,继续看着。鱼璇玑抬起酒盏轻轻抿了一口便放下,她说完没多久,坐在女眷席位那边就站起来了一个人。
鹅黄的繁复宫装穿在身上,头上绾着复杂的朝天髻,满头珠翠璎珞,应承着那张小脸艳光四射。那人娉婷地走上殿中石阶,向上盈盈一拜,轻声说道:父皇,今日是皇弟皇妹的满月宴,又有两国和风族来使,儿臣想为大家献上一舞助兴。
宜儿真懂事。一国公主要做舞姬为人歌舞,襄惠帝不禁没有阻拦,反而同意了。殿中的人还继续喝着酒吃着菜,到了嘴巴里却都不是那个味道了。帝王打的什么主意,他们能猜到一二,可这样的事单方面就能成么?
没人能确定得了,司空宜却已经欢欢喜喜地下去换装了。皇后含笑朝梅贵妃看了眼,道:妹妹调教出来的公主,对天诀会有无上功劳。
皇后娘娘夸赞了。梅贵妃垂首作谦恭状,心里却慌得不行。她身在后宫不管前朝的事,可也不是耳目闭塞的人,她的宝贝女儿怕是再也不能过那种骄纵的公主生活了,等待她的不知会是怎样的境遇啊。想到此,她就忧心得不行,却又不能表达出来。
咚小铜锣一响,歌台上的舞姬纷纷散去,一条火红的纱练横空飞出,古筝调音噌地一下上了个高音,将所有人的目光都拉到了歌台之上。突然,一只巨大的莲花在红纱曼舞之间飞上歌台,四个穿着水红色纱衣的出色舞姬从歌台四角飞上来,水红的水袖朝中央一甩一扯,空中蓦然翻飞着无数花瓣,清香的气味弥漫在空气里。
飞花快要落尽,歌台上的莲花慢慢展开,火红的纱练如火山喷薄出的岩浆,热烈而激情地抛向空中,穿着紧身广袖舞衣的美丽女子画着艳丽的妆容,如破茧的蝴蝶展翅舞动着自己,将最美好的一面展现给众人看。水袖起落,妖娆的身段扭动,富丽之中留给人无数的惊艳
男人们的呼吸凝重了,那些迷茫的眼睛变得火辣,脸上的神情都定着了。
天诀三大美人,苏清荷成为桐封王侧妃,安悦是四皇子侧妃,唯一一位还待字闺中的就只剩下这位尊贵的公主。眨眼两年,很多东西都变了,昔日那张狂的公主也退去利爪,乖乖做了只温顺的小猫。
鱼璇玑无声地笑着,对歌台上的一幕视若无睹,淡定喝酒。赫连烬又坐在了她的对面,那眸光从始至终都在她身上不曾移开。在万俟星身边的万俟乐也同样望着她,眼神如旧纯澈可脸蛋却绷得紧紧的。女人们,如赫连倩万俟星都是含笑四面看着,没有定格自己的目光,可什么该看到的不该看到的都收入眼底。
一曲终,歌台上已经不见佳人的影子,那些痴迷的男人们还没有回过神来。襄惠帝扫过全场,对这般效果似乎不甚满意,却没表现出来,只是道:宜儿的舞姿又比先前好看多了。
宜儿是我们天诀的公主,她的舞姿定是不凡的。皇后与襄惠帝一唱一和,将司空宜夸了遍,朝臣们也跟着附和,就是帝月星池的使臣也象征性地举杯,只是没多说而已。主子都没开口,他们自然不敢有任何多余的举动。
众人谈笑间,司空宜换回了宴会的宫装,举步朝襄惠帝见礼。正要离开,襄惠帝把她叫住,问道:宜儿今天表现不俗,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告诉父皇,让父皇为你做主!
正经儿的来了!所有人都来了精神,想着他们下一句要说什么。
父皇,宜儿贵为公主,荣华富贵什么都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了。司空宜娇羞地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是怎般。
襄惠帝敛了敛眉目,沉思道:宜儿的确不缺什么。
皇上,您忘啦,咱们公主还没有婚配呢。皇后适时地说了这么句,温和带有威严的声音传遍朝天殿。底下大臣都噤声了,司空宜更是身子一抖,不知是因欢喜还是害怕的缘故。
呵呵,皇后说的是,宜儿早该出嫁了。襄惠帝换上一副慈父形态,摸了摸下巴的胡子,慈爱道:今日在场的不乏三国青年才俊,宜儿若是喜欢,父皇定会成全与你。
襄惠帝的话说了,底下悄悄蔓延起了一股怪异的气氛,无数双眼睛都看着石阶下的司空宜,那如芒刺在背的感觉震得她心底几番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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