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姨,我
不必多说了,我想要是姐姐姐夫在天有灵也不希望你被这样的事困扰着。苏蓉迈着步子走进栅栏后的院子,径直去将那没有落锁的竹屋的大门给打开了,温和沉静的眸眼里闪烁着点点泪光和欣喜。
司空珏随其后跨进门槛,一眼就把屋中看了个遍,陋室虽简却清雅,看得出主人是个心思灵透的人。
寒风卷进来,吹得那破烂的窗户纸飒飒作响。苏蓉满眼回味地伸出手触摸着那些早已被尘埃沾染了的家什,恍似还在当年,道:姐姐说,莲花在水中出淤泥而不染,在陆地陈腐的土壤里,玉簪花就是那水中圣洁清贵的灵子。你们母子虽不曾相聚过,可喜好都有很多相似之处。
爹说,姐夫有着颗隐于林却能看透世事的心,可那玲珑却蒙了尘。但是作为女子陪伴一生的夫婿,他倒是极不错的选择。我当年还不是很明白这话的意思,也就是最近才知道,老郡王非常希望姐夫能在朝堂上谋得一官半职光耀门庭,可生于富贵之家看够了朱门酒肉臭,他很不愿意涉足官场,故而隐匿了自己的才华。遇到姐姐后,他更是一心慕闲逸之道,甚至不惜与老郡王闹翻了。
姐姐一生只有短短的十几年,可我觉得她非常幸福。幼年时候父母再侧,妹妹作伴,长大后又得了深爱自己的夫婿。女人一生求的不过是夫妻恩爱家庭和睦,这些她都曾拥有过。上穷碧落下黄泉,她跟姐夫都是相依相随。若说遗憾,那就只能是没能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成长吧。
有时候,她都挺羡慕姐姐的。
蓉姨,其实娘还没有死。司空珏垂首看着地面,轻声地说道。
苏蓉还挂在脸上的笑意顿时定住了,诧异至极地侧头来看着他,一颗心欢喜而酸涩地跳跃着。
司空珏苦笑着,可她活着跟死了差不多。除了那口吊着的气息,她有的不过是一具还年轻美丽的躯壳。
呼呼的风刮过窗扉,那啸声犹似婴儿嘤嘤哭泣,灌入的冷风吹打在两人身上,谁也说不出到底有多寒冷。又是茫茫的无的雪夜,幽咽的箫声从灯光昏暗的竹屋中飘出来,顺着山中竹林的凄冷寒风飘荡各处。油灯的光火晦暗,火盆中那猩红的木炭正发奋燃烧着,缕缕熏人的烟气从打开的窗户中飞出,让屋子里温暖又不会把人熏着。
收了玉箫,司空珏一整衣袍坐在了那不算大却很结实的木床上,光火跃动的碎影打在他身上,印显在他雪白的衣袍上。
两天了!送走了苏蓉后,他不知该回哪里去,兜兜转转竟又回到了这里,明郡王和郡王妃恩爱生活了两年的地方。
这应该就是父母和子女间的感应,无论多远都会牵引着聚到一起。可他已经死了,而她还沉睡不醒,他们之间生死相隔又好像不曾离开过。那是种奇怪的距离,他不太懂。每每冥想这种关系,就会想到自己和璇玑。
他也说不清为何又会这样奇怪的联系,只是觉得遇上她,很多事情完全无法掌握。
叽叽吱吱无声的夜里,栖息的夜鸟忽然都振翅惊慌失措地飞起来,竹枝缠打的声音格外响亮,好像遇到了什么外敌入侵。
司空珏眉目一敛,神情冷峻孰地从窗口一跃而出,踩上院子外面的篱笆,朝着竹屋附近声音来源的竹林就飞了过去。
雪白的衣宛如夜里的明灯,又像是漆黑夜里天边那一轮不算明朗的月亮,几个飞跃纵身而起,顺着光溜溜的竹子往上飞掠,站在竹林顶端。
桐封王,久违了。粗粝沙哑的男子声音从对面传过来,那人双手握在身后,穿着黑色斗篷,接着天边细微的光亮,好似能看到他脸上带着副狰狞的鬼面具。
司空珏双手垂立,面目冷淡地看着这故意将自己引出来的人,道:久违。
他没见过这人,却记得巽风说他和赫连烬被璇玑的低声控制陷入幻境里,就是这人挟持了他们威胁璇玑。结果他没讨到好处,他们还被璇玑打落到了山崖下。这人应该就是那个神秘得让他们都查不出踪迹和身份的鬼面人。
桐封王是个孝顺之人,怎么不亲自将苏蓉夫人送回慈航斋?短暂寒暄,鬼面就直接进入正题。
凤眸里略过一刹阴戾,司空珏冷声,道:你抓了蓉姨?
没有。鬼面回答得很干脆,想打她主意的人太多,在下替桐封王安全地将人送了回去。
目的!这人武功怪异来路不明,会那样好心地把蓉姨送回慈航斋?他又不是三岁孩子那么容易哄骗,鬼面定然是要拿蓉姨来威胁他!
要六璃爵。磨砂似的声音森冷而可怖,在幽幽夜色里恍如鬼魅之声。
司空珏目不斜视冷视着他,旋而望了望天,冷笑道:阁下本事滔天,何不亲自去取!
完整的六璃爵现在在璇玑手中,要说能拿到它,天底下除了赫连烬外你是不二人选。苏蓉会在慈航斋静心度日,不会有人知道她是你桐封王的姨母。若你答应,再奉送你一个能让苏颖的消息。鬼面具遮挡后的神情是怎样的,除却夜色恐怕无人知晓,但那狂妄却是让人体味得一清二楚。
凤眸大睁,他怒目道:你在说什么?这人究竟知道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