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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情书
    你离去的那天
    我歷经了有生之年最大的天崩地裂
    此后每次想念
    都是馀震
    ——刘定蹇〈馀震〉
    蒋蔚海坐在向皓前方的位子上,手撑着下巴,认真地看着他写着教学日志。
    在察觉前方座位的注视后,他抬起头问她:「你在看什么?」
    她看了下他,再看看他在教学日志上的端正字跡,每一笔一划都气势奔放且笔法精緻,跟他柔和的外表不同,他写字是苍劲有力,可以从他的字看出他男性刚毅的一面。
    「看……你写字好看啊。」她拿起他压在手下的教学日志,近看他的字,再把教学日志拿低看清他的脸,对他说:「向皓,你写字真好看。」
    「有吗?」他不觉得自己的字有哪里特别的,写字好看的人很多,不差他一个。
    「有啊,你的字真的很好看,你有参加过学校的硬笔字比赛吗?」
    他点点头,「有去比过,拿过第二名。」
    蒋蔚海一点都不意外,这好看的字拿来做字体肯定也会有人买的吧。
    她看着手上教学日志上的字,低喃着:「这么漂亮的字写情书肯定会很好看的吧……」
    向皓听见了她的低喃,便说:「我写过情书啊。」
    蒋蔚海一听,便愣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的问他:「……写给谁的啊?」
    万一不是写给她,是写给他以前的女生,不就尷尬了?
    人家都说前女友是最强劲的对手,就连初恋、以前喜欢的女生也是,毕竟旧爱最美,人们总是会在不经意时想起过往的美好回忆。
    她问完顿时后悔,想咬自己的舌头。
    向皓嘴角勾起清浅的笑容,从书包里拿出几张对折后的稿纸递给她。
    「这是什么?」她问,他把内容向内对折了,她无法得知里面的内容。
    「回去看就知道了。」他笑得神秘,「要回去再看喔。」他很怕蒋蔚海沉不住气在到家前就偷看了。
    蒋蔚海听了他的话之后马上把稿纸放进书包后对他说:「那我们现在回家。」
    向皓脸上满脸黑线,「不是说好等等要去约会的吗?」难道那几张稿纸真的比约会重要。
    「可是我很想看你写了什么啊。」她提高声调,有些撒娇的对他说。
    「我也想跟你约会啊。」他有些无奈地说,竟然跟自己写的东西开始争宠吃醋了。
    「那……今天就吃饭,电影的话明天再看?好不好?」她双手揽住他的脖子,轻轻使力让他靠近她,然后唇覆上他的,给他一个轻柔且深情的吻。
    双唇分开后,她对他眨眨眼,再用比方才更加撒娇的嗓音对他说:「好不好嘛,拜託。」
    「……好。」他终究还是受不了蒋蔚海那好听、绵绵柔柔的声音,答应了她的要求。
    他不禁觉得蒋蔚海真的满厉害的,知道自己的优势,懂得用她声音的优点,和那双水汪汪,看起来楚楚可怜的大眼来拜託他任何事,他基本上都会答应。
    他也觉得明明知道蒋蔚海总是用这招让他答应她想做的事的自己也满傻的。
    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是这样吧,况且他也并不讨厌这样。
    比预定时间还要提早到家的蒋蔚海,在洗完澡、吹完头发后,很慎重地从书包拿出向皓给她的稿纸。
    她把对折的稿纸打开,第一张是一首诗,其他都是散文。
    她摸着稿纸上头的字,向皓有力的字跡刻画在稿纸上,她摸着诗的标题的最后两字。
    〈末日告白〉
    我不擅长唱情歌
    但我擅长陪伴
    我不擅长离别和伤心
    所以擅自将故事改写成幸福快乐的结局
    你不擅长说话
    没关係,我也是呀
    两个人都不擅长的东西
    是不是就可以负负得正
    把不擅长变成擅长
    我从来不擅长游刃有馀
    但我擅长喜欢你
    她从他的诗里了解了他细腻的心思,以及温柔的告白。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内敛、心思细腻、不太擅长说话,唯独擅长喜欢她而已。
    她想起放学时他说他写过情书,原来就是写给她的。
    接着,她拿起他写的散文,标题是《我的十七岁》。
    我在她满身泥泞的时候遇见她,也在有她的深海里与她彼此相爱。
    网路上很多不乏以青春为标题的文章,文章内容陈腔滥调、千篇一律,大抵说青春只有一次,是一生里最璀璨的时刻、你的十七岁一定会出现一个对你来说特别、难忘的人……等等的话,以前的我是不相信的,直到遇见她,我才了解那些网路文章上每个人缅怀的青春。
    她就是我青春的代名词。
    而我也如网路的文章所说,在我十六岁的时候遇见了她,在我十七岁的时候喜欢上了她。
    当我认识她时,她全身湿透,狼狈地坐在女厕的地板上,有苦难言,千言万语想说,但却无法说出口。
    从友人的口中得知,她从两年多前就无法开口说话了,原因不明。
    那四个字让她往后的日子天天都生不如死。
    她喜欢唱歌,友人说唱歌就如同她的生命一样重要,不能说话、唱歌的她,每天都如行尸走肉、毫无生气般的活着。
    有人常说上天是公平的,当你拥有什么,就会失去什么。
    可当我遇见她时,这是我第一次觉得老天不公平,擅自剥夺了他人的幸福以及对方视为与生命相等重要的东西。
    看着她时总为她抱不平,同时也对她起了好奇心,不知不觉就落入了情网,而我很迟钝,到很后来才发现自己对她的喜欢。
    她的外表温婉,长得精緻,就像洋娃娃一样,但个性却固执、爱面子,很在乎他人的看法及想法,而这也是我们拖了很久才在一起的原因,她在意别人的看法,觉得站在我旁边会被别人笑话,她自以为是的擅自替我决定了我们不该在一起,替我决定我会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却没问过我,就像父母总是替子女决定他们自认为最好的路,可却没问过孩子的想法,真是专制又自以为。
    现在想想还是挺生气的,气她也气自己,因为两个人彼此胆小、没勇气,有了许多误会,差点错过了在一起了。
    但幸好,上天对我和对她还是挺不错的,让我跟她拥有幸福的可能。
    在认识她时,我就觉得她就像童话故事里的美人鱼一样。
    长得精緻,有一双柳眉星眼、拥有悦耳动听的好声音、喜欢游泳……故事里美人鱼的特质她都有,有时我都会误以为她就是从童话故事穿越到我面前的美人鱼。
    我是很常做梦的人。
    或许是因为对她有美人鱼的既定印象,所以当我梦见她时,她皆是以故事中,以及我想像中的美人鱼的样子出现在我的梦里。
    而那时候的我不知道,原来童话以及我梦中的美人鱼的故事,都是后来我跟她分开的预言。
    我既难过又无力,我人生里没什么大风大浪、太大的起伏,但她的离开,可以说是我人生截至现在最大的劫难了吧。
    有句话说:「我爱的人不爱我,是我一生最大的劫难。」
    但两个互相喜欢的人不能在一起,也是一场劫难。
    没了她的日子,每一天都是末日。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奇蹟吗?
    「你是白痴吗?不是跟我说要好好过生活,才不会让爱我的人担心?那你呢?如果你就这样死了,爱你的人会有多担心?」
    在没跟她联络后的一个月,我原本想把她送我的东西丢进泳池里当作告别,但当东西沉入水里后我又不忍心,跃入水中想将它拾起。
    当我想要从水中浮出水面时,有道身影跳入水中,待她周身的泡沫散去后,我才看清她的身影,我不懂她为什么此时会出现在这里。
    当她将我从水中捞起时,第一句话就破口大骂我是白痴。
    我整个人愣住,不是因为我第一次看到她生气的样子,也不是她骂我白痴,而是她能说话了,她的声音真的很好听,百听不厌,我就这么听她不断地骂我,也没想阻止她的意思,想多听一点她的声音。
    当她说了我的名字时,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喜欢自己的名字,也觉得自己的名字很好听、很特别。
    我看着她笑得跟傻子一样,过了一阵子后回想,那是我截至目前的人生里笑得最傻的时候了吧。
    可也是最幸福的时候。
    后来,我问她相信世界上有奇蹟吗?
    她笑着对我说有,世界上有着让两个人相爱的奇蹟,也有解开美人鱼身上诅咒的奇蹟。
    我也相信,在茫茫人海里,在我第一次在她满身泥泞的时候遇见她时,从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我会跟她相爱,在她最喜欢的深海里。
    这就是属于我跟她的十七岁,只属于我们两个的美好青葱岁月。
    蒋蔚海看完他所写的文章后,眼泪溢出眼眶,缓缓流下。
    她赶紧用手胡乱抹去脸上的眼泪,避免将泪滴到稿纸上,把原子笔的墨水给弄糊、晕开了。
    她看了下时间,现在还没很晚,她拿起手机,打给了向皓。
    「喂?怎么了?」电话马上被接起,他的声音有些漫不经心、慵懒的感觉。
    「我看完你写的诗和散文了。」她说。
    「……觉得如何?」他小心翼翼的问,很担心她会不会不喜欢,同时也很讶异她竟然那么快就看完了。
    她的声音有点哑,「很喜欢。我很喜欢那首〈末日告白〉,很甜,也很温柔,就跟你的人一样,让人有温暖的感觉。」
    是啊,他对她的爱,一直如此。
    不是正午炙热的烈阳,是午后和煦的暖阳,默默陪在她身边,给她温暖。
    也像是天上的月光,照亮了她漆黑无比的宇宙。
    「你写这首诗的时候,应该是开心的吧?」她问。
    「嗯,很开心喔。」
    其实她不知道,这首诗是他在身处绝望时写的,那时候拒绝他的告白,也躲着他,对那时的他来说,真的是末日了。
    那段时间,他把每一天都当作末日,每天都当作喜欢她的最后一天,这就是他的末日告白。
    她永远不会知道他的这些绝望和以末日为前提的告白,她不用知道,反正诗给不同人阅读,都会有不一样的感受,只要让她对这首诗拥有美好的感受就足够了。
    她想怎么解读,那他的感受也会跟她一样。
    在把诗跟散文拿给她前,他再看一次〈末日告白〉,已经没有之前被拒绝的绝望,反而是从末日中获得救赎,也在深渊里获得了爱和希望。
    真是奇妙,隔了一段时间再阅读,在心境上竟然会有这么大的转变。
    在电话另一头的他轻轻笑了。
    「我也很喜欢《我的十七岁》这一篇,我的十七岁里也有你,真是太好了。」她扬起了幸福的笑容,仅管他看不到,但他能从她话里的笑意感受到。
    「向皓,以后可以再写情书给我吗?」她问他。
    「可以喔。」
    只要她想看,他就永远会为她而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