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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十二个老师
    后来温庭筠转去了普通班,偶尔路过他们班时还会骄傲地抬头冷哼一声。
    二班的人都没怎么搭理她。
    不过直到现在柳芳荋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温庭筠在校外有屋子不去住,偏生要住在学校宿舍里。
    但这都与她无关了。
    「一年二班柳芳荋同学请至教官室,重复报告,一年二班柳芳荋同学请至教官室,报告完毕。」
    坐在座位上整理考卷的柳芳荋顿了下,这个画面,好像在两天前曾出现过。
    心中莫名绕着一股不安的预感,尤其在柳芳荋到达教官室,看见叶奕流严肃着脸站在门口时,这个预感更加强烈。
    柳芳荋感到有些害怕,上前拉住叶奕流的衣摆轻声问道:「怎么了?」
    叶奕流揽着柳芳荋的背,暂时压下她心中的不安。
    「进去说。」
    一进到里头,除了教官以外,竟还站着几位身着制服的员警,所有看向柳芳荋的眼神里都带着同情与怜悯。
    柳芳荋颤抖着手,不明白为什么大家要用这个眼神看着她,她很好,不是吗?
    「请问是柳贤的家人吗?」员警开口。
    柳贤......爸爸?
    柳芳荋愣愣地点了头。
    「他出意外了,麻烦请跟我们走一趟。」
    什么意外,需要员警来通知她?
    柳芳荋全身发凉,她扯了扯嘴角,想勾出一惯的笑容,却发现面上的肌肉一点也不听话,像灌了铅般沉沉地掛在那儿。
    心跳声越来越大,不安的预感愈发强烈。
    「芳荋。」叶奕流看着柳芳荋的表情,担忧地勾了勾她的手指,安慰她说:「别担心,只是因为你手机打不通,所以警察才找到这边通知你。」
    哦对,在学校她手机都会开飞航模式。
    柳芳荋终于恢復了一点知觉,扯出僵硬的微笑。
    「走吧。」
    一旁知情的员警不忍地撇开眼,无法想像这位女孩得知她父亲死亡的讯息后会是如何。
    是的,柳芳荋的父亲遭遇车祸,毫无悬念,当场死亡。
    叶奕流得知这个讯息时心中狠狠一痛,不捨得让柳芳荋得知此消息。
    作为导师,他多少知道柳芳荋的家庭背景,她爸爸在六年前和妻子离婚,独自抚养柳芳荋长大,如今柳芳荋失去了父亲,便是无依无靠了。
    可无论叶奕流多么心疼柳芳荋,却无法阻止消息传递到她耳里。
    柳芳荋坐在警局的长椅上,抬起双腿,紧紧抱着双膝,这动作让她觉得没那么冷。
    大热天的,她却觉得遍体都凉透了,血液宛如凝结成浆,无法带动热量的传递,柳芳荋本该是鲜嫩粉色的唇此时覆盖了一层灰白,白皙的肤色让她看起来脆弱得宛如易碎品。
    叶奕流买了一杯热奶茶,插入吸管,轻柔放到柳芳荋的手中,大掌覆盖在她的头上,缓缓揉了揉,微弯下腰与柳芳荋平视。
    「喝完我们就回去了,好吗?」
    柳芳荋木然地点了点头。
    叶奕流在心底叹息,疼惜地顺了顺柳芳荋发丝,站起身代替柳芳荋与员警谈话,心底庆幸,还好他有跟过来。
    「......具体情况还在调查,之后几天麻烦与我们保持联络,司法将会还给你们一个公道。」员警沉着声说道。
    叶奕流点了点头,道声:「麻烦了。」
    回去接柳芳荋时,那杯奶茶还馀大半,叶奕流接了过来,握着她的手将她拉起,叫了一辆计程车。
    「司机麻烦,这附近品质较好的旅馆。」叶奕流坐在柳芳荋旁边,小小翼翼握着她的手,试图将少女冰凉的手捂热。
    司机看了眼后座的男女,见他俩从警局里出来,女孩又一脸失了魂的样子,不敢像平常那样与客人搭话间聊,油门一踩就出发。
    一下午没发话的柳芳荋忽然哑着声报出一串地址。
    司机听这个声,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道了声「好咧」,方向盘一转就往地址方向走。
    柳芳荋觉得她很清醒,她清醒的知道,她唯一的亲人死了,被一个酒驾的人撞死了,两人葬身废铁之中,死无全尸。
    她也清醒的知道,叶奕流很担心她,她想要笑一笑,让他别担心,但是无论她怎么努力,眼神还是一片空洞,嘴角僵直,做不出任何表情。
    她清醒的感觉到,她的心脏宛如被人活生生剜去炸裂般的疼痛,胸口缺了一个洞,夏夜的晚风吹过,以往柳芳荋总是嫌弃夏天的风热乎乎的,可如今她倒觉得这风凉透了,像无数的寒刀,一片一片割开她的骨肉,带走她身上的热度。
    顶着浑身的疼痛,柳芳荋将叶奕流带到她家。
    一栋三层楼的小屋,里头装修透着满满的温馨气息,每个门上都掛着一隻打扮不同的可爱小熊,桌上还摆着一份报纸。
    客厅里掛着柳芳荋与她爸的合照,女孩从白嫩嫩的一团小糰子到亭亭玉立的少女,而男人则保持着同样的样貌,眼角的皱纹却多了几痕。
    照片中透漏两人亲暱的关係,或拥抱在一起,或严肃着脸比出奥特曼的姿势,或带着可爱的动物发箍面对面嘟着嘴卖萌。
    但是所有的照片中,却只有一张里头多了一位五官与柳芳荋有三分相似的女人,样貌艷丽,三人端坐沙发上,透出一股不自在的疏离气息,面上的笑容比起其他照片也显得不真诚许多。
    叶奕流猜,那大概是柳芳荋的母亲。
    柳芳荋自传里写到,在十岁时父母离异,照片里的柳芳荋样貌看着也差不多在这个岁数,看来是在父母离婚前不久拍的照片,明显关係不太融洽。
    怀抱着敬重的心态,叶奕流朝照片里的柳父微微躬身。
    柳芳荋走进她爸爸的房间,翻出一套换洗衣物给叶奕流,又找了一套新的盥洗用具给他。
    「老师,厕所是粉色小熊,客房是绿色,我想先去休息了,晚餐不用叫我。」
    柳芳荋想要多跟叶奕流说几句话,就像招待来作客的朋友一样,告诉他家里的设备,以及附近哪边有超市,哪边有好吃的,可是她突然觉得全身没了力气。
    叶奕流没有多说什么,静静看着柳芳荋走入她爸的卧室,关上了门,门缝里透出一片黑。
    他知道,她需要好好休息。
    当晚叶奕流担忧柳芳荋,辗转难眠,直到后半夜才浅浅睡去,起床时,天还濛濛亮,叶奕流洗漱完毕借用柳芳荋家里的厨房简单做了些早饭,到房间前轻轻敲了下门。
    「芳荋,我进去了?」
    「嗯。」
    得到回应,叶奕流小心翼翼推开门。
    柳芳荋已经换了身衣服,坐在床尾,面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白透着红丝,显然整夜没睡。
    「芳荋,出来吃点东西?」
    「嗯。」
    柳芳荋点了点头,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叶奕流赶紧上前扶住她的手臂。
    到了客厅,还未坐下,门铃响起。
    叶奕流轻轻按下柳芳荋的肩膀,主动前去开门。
    门外是一男一女,男的面相陌生,女的倒是有些眼熟,昨天叶奕流在照片里看过,似乎是柳芳荋的母亲。
    「你好,我是芳荋的母亲,我来找她。」
    「请进。」叶奕流不确定柳芳荋想不想见他们,不过他自作主张的想,既然是家人,还是见一面比较好。他退开一步,待两人进入后关上了门。
    「滚开!」
    叶奕流从未听过柳芳荋如此尖锐、充满攻击性的声音。就算是遭到温庭筠欺压时,柳芳荋也只是撒娇般的抱怨着。
    慌忙地回到客厅,叶奕流见到他的小姑娘抱着抱枕缩在沙发角落,像是见到敌人般眼神兇狠瞪着面前的一男一女。
    赶紧上前抱住柳芳荋低声安抚,叶奕流可捨不得她再次受到刺激。
    「芳荋,你就是这样欢迎妈妈的?」女人揽着男人的手臂,声音娇柔,却令人无法心生好感。
    「滚,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们!」柳芳荋低声吼着,一手指着门外,眼神充满了愤怒。
    叶奕流见女孩如此排斥的样子,懊恼自己没问过柳芳荋就将两人给放了进来,起身准备送走两人。
    「请两位离开吧。」
    一男一女仍站在原地不动。
    「不愧是我的女儿,这个年纪就学会勾搭男人了。」女人轻轻笑了几声,风情万种,然在场的人除了她身旁的男人只觉得噁心反胃。
    「把你的脏嘴给我闭上!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不要脸吗!」柳芳荋粗喘着气,眼中的愤怒几乎要化为实体衝出。
    「芳荋,怎么这样跟妈妈说话呢?妈妈很伤心。」女人抚着脸颊,状似难过的说道。
    柳芳荋实在被女人噁心的不行,感觉胃部一阵抽搐,弯着身子呕吐,但是从昨天到现在都还未进食,只不停乾呕着。
    叶奕流忙倒了杯水给柳芳荋,轻拍她的背帮助缓气。
    扭头看向女人,叶奕流皱眉说道:「不好意思,我是芳荋的导师,你们在这里只会造成对芳荋的二度刺激,请你们离开。」
    女人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说道:「我来这里只是要告诉芳荋,监护权我会放弃,请不要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她看了眼还在乾呕的柳芳荋,笑了笑。
    「不过看起来是没这个必要了,我的女儿一向很乖......」
    「滚!」柳芳荋低吼着。
    「呵呵,好,这就走了,祝你幸福哦宝贝。」挥了挥手,女人揽着男人的手臂,扭着臀走了。
    听了这句话后柳芳荋好不容易缓了些的反胃又再度返上,柳芳荋衝到洗手台一旁痛苦的呕着,生理性的眼泪从眼角滑落。
    叶奕流抱着柳芳荋直起身,轻拍她的背脊,在她耳边安抚道:「没事了芳荋,没事了,没事了......」
    眼中积蓄的泪水不停溢出,柳芳荋像是找到了宣洩的出口,缩在叶奕流的怀里像个孩子一样低声哭嚎着,一边哭一边不受控的乾呕,模样狼狈极了,叶奕流却只觉得心脏一抽一抽地疼痛着。
    不过好歹是比昨天那样行尸走肉一般好多了。
    不知过了多久,柳芳荋哭得累了,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在叶奕流的怀里抽抽搭搭地睡过去了。
    叶奕流垂眸注视怀中的女孩,她两隻眼睛哭的红肿,就连鼻头双颊都带上了红意,脸颊湿漉漉的,像一隻被欺负得狠的小白兔,楚楚可怜极了。
    将柳芳荋拦腰抱起放到床上,叶奕流到浴厕弄溼一条毛巾,为柳芳荋擦拭脸庞。
    正擦到一半,柳芳荋哼唧出一声囈语,皱着眉睡得不安稳,叶奕流放下毛巾,俯下身虚虚抱了抱柳芳荋。
    「没事了,睡吧。」
    迷迷糊糊间听见那令人安心的嗓音,感受到身边拥有熟悉的气味,柳芳荋攥住手边的温热,沉沉睡去。
    叶奕流的手指被攥住后便不敢移动,深怕惊醒了床上的女孩,维持着僵硬的姿势,直到手臂发麻,而女孩也睡得安稳后,才缓缓抽出手指,替柳芳荋掖好棉被,起身离开并动作轻缓地关上门。